冒犯者死
程天机额头滑下豆大的冷汗,斜睨向身边那只据凌青州所言性格和它主人极其相似的大狗,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有几分踌躇的跟在对方身边:
“喂,我说凌大人,这件事你有所不知,牵扯的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摇着扇子,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旁敲侧击的告知了他一点。
脑海中众多势力人影闪过,最终定位于一道浑身血气的高大黑色身影与他身前稳如秋水的轮椅上白衣女子虚影上。
凌青州闻言脚步一顿,随后不动声色的走入眼前的一间酒楼,三人一狗落座。
大理寺司务左顾右盼,最终看向显然没有直接回大理寺意思的凌青州,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旧相识江湖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乖乖闭嘴。
“你想说什么。”
凌青州直截了当的问话让程天机原本想要装傻喝酒的手一顿,苦着脸叹息一声:
“实不相瞒,凌大人,其实在下目前也在调查这银簪大盗的事。”他摇着杯里的酒:“再说的直接一点,我的目的是帮人追查这众多伪装银簪大盗的人中的一个。”
“众多?”凌青州单眉挑起,俊朗的脸露出一丝凝重。
程天机耸肩,他清楚凌青州追踪重点的能力:“还是那句话,这件事背后牵扯到了许多势力,就算‘您’已经成了都城的大官,其间的错综复杂,也不是你能调查的清的。”
司务大惊,为自己听到的内容所惊愕。
当然,最开始还因为对方不过是一个江湖人,说出来的话不尽真实而不甚在意,直到看到自家大人一脸平静的点头应是的样子,司务终于大惊失色,瞪圆了眼睛猛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总觉得不装傻的话,一旦东窗事发,自己会沦为可怜的炮灰!
司务的小动作没有进入两人的眼,程天机看凌青州对于自己的话接受良好,并没有抗拒的意味,松了一口气。
对方还是和从前在青州时一样,表面的正义之下隐藏的是程天机鄙夷的“道貌岸然”。
他摇摇头,将酒液送入口中,现在倒是多亏了他的入世性格了……
“是灵机阁那晚的人?”
“噗!!”
一口酒水到底还是喷了出来,程天机无视面前被喷了个正着的司务,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凌青州。
迎面却撞入了一双一如既往平静的眼眸,此时他却平白从中读出了几分对自己的嘲笑。
“这幅表情的话,看来可以确认了。”凌青州微微后仰:“那位黑衣刀客的真实身份不简单?”
程天机瞠目结舌,没想到对方的联想能力那么强。
只是听到这个称呼,联想到记忆中那抹浑身血气的身影,他打了个冷颤,连忙摇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凌青州接受良好的点头:“看来你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程天机这次学聪明了,死死的闭着嘴巴,低头装鹌鹑。
看程天机真的不打算开口了,凌青州可惜的收回了目光,独自沉思起来。
看着凌青州这家伙又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程天机习以为常的看向外围,想着白天的事,回忆起和玄景擦身而过,对方身上对锦衣卫的众人宣泄出的杀意,心中升起了一抹疑惑的情绪。
按理来说,玄景兄对于长宁公主之外的事情绝不会在意,他白日到底为什么会对那些锦衣卫露出杀气的?
只是因为妨碍到了他查清那位无为楼杀手的踪迹?还是说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起来的确如此,现在江湖上对于元乾国的争议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长宁公主的失踪而愈演愈烈。
程天机呼出一口浊气,记忆中梳着双髻装束泠泠作响的紫衣少女的姿态浮现。
自己现在脱不开身,遇到凌青州,只要自己回客栈,他敢保证,长宁公主和元乾国的事情断然瞒不住了。
既然师妹在长宁公主身边,想来对方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昏暗的大都城中,夜色彻底降临。
一抹灰色的身影轻盈的跳跃着,在宁静的都城内动作轻的微不可察,他的怀中甚至还抱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
当蒙面男人微微抬起斗笠,一双锐利无情的眼眸露出来时,那和白日的慈悲和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人正是无名。
此时的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为取一人的性命。
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残忍嗜杀,他只是普通的取走了一个人的性命。
对于他来说,取走一个人的生命似乎比说十句慈悲为怀的话还要轻松。
作为无为楼曾经的顶级杀手——【血公子】而言。
这个称号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十几年了,世人皆道这残忍至极的杀手已经自食恶果葬身荒野,却不知对方隐匿
了身份,在这天地间做一个普通的无名僧人游荡已久。
并谋划了一场于元初君的视角下无比可笑的“大业”。
此时的无名解决掉长孙灼,站在屋顶的他单手环着身中昏睡毒药沉沉睡去的叶初莹,空出来的手轻轻甩动,几滴鲜血在屋檐上呈泼洒状。
“嗒”一声,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无名浑身肌肉猛地绷紧。
他冷清的双眼陡然间变得杀气腾腾,虽然没有转头,浑身的气势也在一瞬间倾泻开来。
——什么时候?
他竟丝毫没有感知到。
身后的刀客稳稳落在屋檐上,虽然无名纹丝不动,可他显然没有敌不动我不动的念头,直接选择一步一步逼近那边的无名。
无名眉心微皱,好在他并非自傲到认为武功举世无双,因此只是脚尖轻点地,毫不犹豫的转身正对着眼前,这个似乎自己再不转身,就会直接走到自己面前来的黑衣刀客。
黑衣刀客身形高大,浑身的气势像一把随时出鞘的黑刀,杀意倾泻而出,仿佛没有丝毫个人的情感。如果仔细端倪,在这里观察的人是元初君的话,或许会发现此时的玄景身上相比原著少了几分隐晦的悲怆和了然无趣。
元初君的确在无意间改变了玄景诸多。
不过被指使“利用”的玄景甘之若饴就是了。
此时的他凝视着无名怀中那紫衣少女,浑身的气势更冷了几分。
无名皱眉,脑海中浮现出些许猜测,只是他浑然不知,玄景之所以会为叶初莹留步,不过是因为今日她和长宁公主一同走出客栈大门的缘故罢了。
若是往常,恐怕玄景最多不过瞥一眼而已。
“阁下有何贵干?”
嘶哑的声音从无名的喉咙中发出,身为第一杀手的他伪声的技术并不弱,只是此时的他还是下意识的运用了曾经名动江湖的血公子的温文尔雅的声线。
玄景抽刀的动作利落无比,他冷冽的开口:
“你怀中女人的同伴在哪里。”
问题简洁明了,简单到让无名微微一愣,根本没给任何人误会的机会。
……找长宁公主的?那么选择性就很多了。
无名温和的声线带着几分上扬:“我为何要告知阁下?”
果不其然,在自己吐出这番话的时候,对面男人身上的气压陡然低了数倍。
无名说这话的同时,他空下来的右手微微低垂,衣袍之下那方才甩出血滴的银光展现出真面目——一把锯齿状的刀刃,像是暗器,又像是近战的武器,是血公子独特的攻击方式。
“你只有这个选择。”低沉的声音响起,刀锋出现在无名面前的时候,他有几分愕然。
猝不及防的刀气让无名有些恍然,特别是意识到这刀锋甚至没有避开自己怀里的莹儿的时候,无名斗笠下的双眼微眯。
在此时,他几乎已经认定对方就是同为雇佣而来,只为取走长宁公主其他皆可不顾的人了。
毕竟如果是长宁公主的人,既非杀手,又是皇家的侍卫,怎会做出这等随意对路人动手的恶人行径呢?
电光火石间,“铛”的一声响起,只不过并不是抬起手来的无名。
一把长剑横在二人之间,银光一闪而过,下一刻暗器仿佛长了眼睛,被一手挥出,袖袍之下,两抹银光出现!
被这突然出现的白衣身影逼迫的不得不抽手应付暗器的玄景和无名各自后退一步,只是相比杀气腾腾的玄景,真正有“血公子”恶名的无名反而显得收敛了许多,他护着怀里的叶初莹微微侧身。
空出来的右手一把捏住飞来的暗器!
——一把银簪。
他神情一肃。
那边的玄景就要直接多了,他根本没有接住暗器的想法,在暗器侵袭而来的同时,他直接举刀!
以精准到恐怖的控制力,刀刃正对银簪那细如针芒的尖端,男人眼神专注,双指并拢按在黑刀之上,盯着眼前的银簪就这么被黑刀从中间斩开!
“当啷”一声。
无名与“银簪大盗”都沉默的看着玄景面前被完美切成两半的银簪。
两人皆蒙面,可那不约而同的举动已经表现出他们的震惊。
可玄景没有心思去管他们的惊讶,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狠厉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男人身形翩翩,银色的面罩拢在脸上,黑发随风而动,身子挺拔,单手执剑,仿佛大侠一般的英姿飒爽的打扮。
而另一边的“血公子”一身灰袍,怀中护着一位昏迷的江湖少女,斗笠挡住了他的脸,他稳稳的站在那里,身上看不出明显的武器痕迹来。
相比之下,唯一“正义”的玄景浑身血气,黑刀出鞘,杀气腾腾的看着两人,身上的气势凶恶数倍。
玄景可不在乎那么多,他只是举刀,伴
随着浑身的气势汇聚在眼前沉默不语天降的“银簪大盗”身上。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简洁的话中充斥着的凶意恐怖,仿佛一眼看出了他的真伪:
“胆敢冒犯殿下者。”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