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樊霄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棵树上:“你说它掉出来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吗?你听过动物世界里的说法吗?”
游书朗与樊霄并排靠在车上,吐了一口烟问道:“动物世界里怎么说?”
“雏鸟掉出鸟窝,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它的兄弟姐妹争食,将它推出来的,也可能是它父母更偏爱其他孩子,不想因它再浪费辛苦寻回来的粮食。”樊霄眼中有奇异的光彩,却在偏头看向游书朗时迅速地掩去了,“你猜会是什么情况?”
游书朗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颜色越来越淡的流云说道:“我们走吧,回程还有的走呢。”
“你不救它吗?那只雏鸟应该还没死透。”樊霄忽然问道。
游书朗确信自己这次没有看错樊霄目光中的审视与冰冷,他缓缓的问道:“怎么救?把它送回窝里去?它就不会再被推下来了吗?”
樊霄俯下身,与游书朗平视,语气幽森:“你也知道就算把雏鸟送回去,它也难逃厄运,那你为什么还要救那个孩子?难道救了他,他就不会再受病魔的折磨,就会健康了吗?”
游书朗:“!!”
指间几近燃尽的香烟烫了他的手,游书朗却浑然未觉!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个面容温和、笑容亲切的男人,如今目光沉冷,像深冬寒夜下的一片海面,绝对的幽深之下,是绝对的骇浪惊波。
“总要给生命留下一线生机不是吗?”游书朗坚定的回视樊霄,“何况我就在他的身边!能救却不救,不是仁慈,是毁灭自己良心和社会良知的残忍!”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缺一,但留一线生机,是这样吗?”轻飘飘的话中,樊霄冷峭的眼神像被击穿的玻璃一样碎去,他又恢复了那份曾经的温和,笑着说,“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公司帮那个孩子付了医药费,他应该可以健康的长大了。”
言罢,他深蹲下去,很近距离的仰视游书朗:“所以,谢谢游先生当时的果断和勇敢,是你给了他一线生机。”
“!”
离得太近了,游书朗甚至能感觉得到樊霄口鼻间呼出的温热气息,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心脏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又蓦地松开。在这样令人欣喜的消息面前,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开心,眼前的男人像温玉一样清润善良,却又总让他感到莫测难猜、不可捉摸。
“我们走吧,很饿了。”樊霄向沉默的游书朗说道,“晚上我请游先生吃饭吧,以此表达我的谢意。”
游书朗终于回神,他压下心中的波澜,将手中的烟蒂按死握在掌心,淡淡的说:“晚上还有工作,改天吧。”
“工作?新项目的推进?”
“你怎么知道?”
晚霞终于消散,天边瘦窄的光亮被黑暗吞噬了……
第6章 我可以叫你书朗吗?
那日之后游书朗很快就又见到了樊霄。
七月明媚的阳光下,丝光暗闪的西服没能守住低调,折射出的粼粼光芒包裹着高大的男人从容不迫地走来。
因隔着距离,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模糊的面相反倒凸显了周身的气场,修长的双腿包裹在轻薄顺滑的西裤中,走路的时候临摹出雄实的肌肉线条。双腿交叠,步态稳健,行进的每一步都带着厚重的压迫感,盛气逼人。
但,游书朗知道,那人脸上绽开的一定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
与他所想并无二致,樊霄到了近前,周身温润的气息瞬间淡化了他强势的气场,变得平易近人起来,心细如尘的游书朗甚至感觉到了身边的厂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品风创投’与‘博海药业’的项目沟通会,这是风投公司对投资项目审核调研的重要环节,期待资金注入的博海药业自然无比重视,班子成员提前半个小时便恭候在了公司门口。
两方见面,自是一番热络,樊霄谦恭客气,倒也看得出一丝流于表面的应付,直到游书朗在他面前伸出手,他脸上的表情才有所改变,笑容愈发真切,老朋友一般熟稔的玩笑:“书朗,游大主任,你明知道我路痴,也不迎迎我,若是因为我找不到路耽误了与贵企的合作,刘厂长这笔账不得算你身上?”
听到那声“书朗”,抽不回手的人呼吸一顿,不由得想到几天前那个充斥着烟熏火燎味道的夜晚。
那日,樊霄开着豪车跟在他的车后面一路顺畅的回了市里。从暗沉的手机屏幕中跳跃出来的依旧是樊霄的电话,游书朗点了免提,夜风一样清润的声音再次邀请他共进晚餐。
游书朗不知怎么心里便有些气,可能是刚刚被樊霄称之为玩笑的冰冷质问,也可能是他拿着自己公司计划书时的掩藏不住的淡淡掌控感。
游书朗脾气温和,绝大程度有赖于自身的教养与他的处世之道,平心而论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也绝不想受人掌控。
车子又滑行了几公里,停在一处热闹的区域。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撞击着旷野的流风,浓重的烧烤味儿随风而来,钻入鼻腔,唤醒了味蕾。
游书朗下了车,走到后车一如第一次见面时敲了敲车窗,这回车窗很快地降了下来,他问:“这里可以吗?”
樊霄犹豫了一下,但随即点了头,又是那般任君处置的好性子,应了声:“可以啊,这里看起来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