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婚礼结束后，沐沐就回了父亲那里待了一个星期。弟弟沐冬明年就要高考了。
“高考完我就找你潜水去。”
“好啊。是要来的。”沐沐笑着说，“爸爸和阿姨也来吧。”
“成。看看把你迷的连医生都不当的潜水究竟有啥好的。”父亲没好气的说。
“沐沐啊，说来也是。你好好的学了个医。成绩也很好。行医执照什么什么都拿到了。太可惜了。你说你玩儿两年玩儿两年。是不是也玩儿完了。也不能潜一辈子水吧。”继母刘阿姨说道。
“嗯。我也在考虑。”沐沐咬着筷子淡淡的说道。自从那日和骆老师谈过之后，的确让沐沐想了很多。最初去海岛，纯属是逃避。那几乎是她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她想起上一次去的时候参加的体验潜水，想起那潜入海底的宁静，身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鱼游过的水声。可是那时候她脑海中想的竟然是，那是一个不错的结束生命的地方。在离开宇涵之后，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想到自己救不了他，就像当年救不了妈妈一样。她就受不了。她曾经坚信的当医生的意义都坍塌了。想到他那难过失望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要被自责淹没了，天天都痛恨自己恨得几乎想要自残。更想到意萱可以救他，可以从此和他在一起，想到宇涵的拥抱亲吻和爱意从此属于另一个女人，她就觉得要崩溃。从认识宇涵以来，她觉得那是发生在她身上最美好的事，他们每一刻都那样的合拍，那样的默契。他们有类似的成长经历，相同的爱好，同样的价值观，他们就是为了彼此而存在的。她觉得一定是上天对她幼年丧母的补偿。她快乐的每一天都觉得幸福的不可思议，果然，太美好的就不会长久。她不敢抱怨上天的不公，生怕那样会给宇涵带来噩运。她天天祈祷着可以用自己去换回宇涵来，因为失去他，她承受不了。
于是她又去潜水了。她想到了水底就偷偷的拔了气瓶往深海游，就在海里结束一切好了。可是那时的潜水长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白人女孩，来自荷兰。她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下水，“我带你潜水就要对你负责，对你的生命负责。有问题就给我发信号。我会帮你的。不论什么问题。不用怕。你相信我。”看着她的那一刻，她找到了新的追求。曾经她想要当医生对病人负责，现在不如就潜水吧，当个潜水教练吧，似乎更简单一些。
普利兹建筑设计奖是全球范围内都著名的建筑设计大奖，当年宇涵的父亲就是因为获得了全国建筑设计大奖之后开始被业界认可。而普利兹奖比起父亲当年的奖项更是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得奖的消息是宇涵在英国的导师打电话直接告诉他的，他是奖项的主席团成员，知道自己爱徒得奖的消息，他在国内时间的凌晨就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了宇涵。
挂了电话，宇涵坐在床上，努力消化着这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听到宇涵打电话的声音，意萱迷迷糊糊的醒转来看着他问道，“谁啊？这么大清早的。”
“施耐德先生。”宇涵轻声说，“我得了普利兹奖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不可思议有些颤抖。
“那是什么？”意萱问道。
“全球的建筑大奖。”
“真的吗？”意萱翻身看着他，“太好了，有奖金吗？”
“有吧。”宇涵回道，一边站了起来，他已经无法继续睡下去了。
“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宇涵一边回答，一边走去了洗手间。
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宇涵捧了一捧水在脸上，脑子清醒了些许，他才能够慢慢意识到刚才的那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那座坐落湖畔的文化中心是今年才完工的，而设计完全是他在病中完成的。那个项目很难，虽然地点在湖畔，但是周围绿化一般，曾经是个工业区，如今到处一片荒芜，还有很多留下的破旧的工业建筑，可利用的自然条件很少，湖周围的开发也很少，可要求却是能够建成城市中的一片净土。所以竞标的项目都不多，大多做成了粗犷工业风。决定参加竞标时宇涵刚刚知道自己生病了，情绪很低落。看到他的状况，沐沐便抱了一堆项目来哄着他筛选，“治病是治病，你交给我。你呢，找点儿喜欢的事儿做，正好可以分分神。”
看着她认真整理的资料，宇涵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勉为其难的看了起来。自从知道自己生病，周围的人都开始劝说他好好休息养病，不要太过辛苦。然而只是养病一个词，就让他觉得烦躁不安。他不明白，明明自己都没有到三十岁，事业都还刚刚开始，怎么就要与医院相伴，和病痛为伍。于是他开始不顾所有人的提醒和劝说回到公司没日没夜的工作，只为了证明自己还是有价值的。“既然你想工作，就做些有意义的，别为了工作而工作。”沐沐淡定却坚决的看着他。
翻过那一页页的资料，宇涵的确在这个项目的时候停了下来。沐沐有些意外，在从设计部同事那里拿到所有的项目资料然后自己整理的时候，她其实最不看好这个项目。然而看着宇涵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却不由的扬起了嘴角。她知道宇涵是个有天赋有巧思的设计师，他的想法与众不同，也因此会出人意料，这不就是为什么自己那么钦佩崇拜他的原因吗？
在这个项目前停留了许久，宇涵继续看了下去。但是看完那厚厚的一摞，他最终还是翻了回来，把关于这个项目的内容抽了出来。
“要了解一下细节吗？”沐沐把手上的平板递给他。看到他一言不发的接了过去，认真的看了起来，沐沐不由的微笑，也拿过一边的电脑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回到卧室，意萱已经又睡了过去。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激动来形容了，迫不及待的宇涵就想和人分享。他趴到床上，轻轻的拍着意萱的胳膊，“意萱，我得了普利兹奖。”他按捺不住语气中的兴奋。
终于他说第三遍的时候，意萱慵懒的翻过身，睡眼朦胧的看着他，迷茫的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太好了。我老公真厉害。我们今天去庆祝庆祝。”说完她便把头往他胸前埋了埋继续睡了过去。看着怀里的意萱，宇涵有些愣神，他迟疑了许久，翻身看了一眼时间，六点。的确，对于从来都睡懒觉的意萱来说，这基本就是半夜了。于是他坐起身来，把双脚放在地上，在床边坐定。望着自己因为激动依然有些颤抖的手指。他想起自己刚刚完成设计的时候，看着他展示的效果图，沐沐兴奋的来回看着每一个细节。“我觉得一定能中标的。如果不中，就是那帮评审没眼光，太没眼光了。”
“哪有你这样的。”靠在病床上，宇涵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有些虚弱的说。
“真的。太巧妙的。你摒弃了原来的工业风，用了中式的元素，用涨势快的竹子和灌木去弥补绿化的缺陷。谁都觉得木制的结构在这里用不了，可是你这样一做，直接把湖和远处是山结合在了一起，而中间的部分有整个图书馆，阅读长廊，全都利用上了，巧妙的过度。而这些花树如果过几年长大了，这里简直美不胜收，完全是另一个天地了。而整个建筑整体看起来又大气恢弘。这是能得普利兹奖的设计。”
“你也太夸张了。”宇涵摇着头，却依然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沐沐虽然不学建筑，但是因着自己对建筑很感兴趣，如今算的上是半个行家了。再加之她对于专业的东西有些吹毛求疵，表达也时常颇为直截了当，批评时常也很直接，有的时候让他都接不住，只能抱怨她不够委婉。但是正因为如此，如果她说好，倒是让宇涵觉得那是莫大的肯定。可是他还是笑着说，“你看我病着也不用这么哄我开心。”
“我才没有呢。”沐沐放下电脑，坐到他床边，认真的看着他，“真的，你相信我。只要能中标，就是传奇性的设计。”
“如果那样，说不定也是不错的遗作了。”
这话一出，沐沐的脸色立刻变了，看着他的眼神失望而愤怒，一时间，宇涵也觉得心虚，“我就随便一说。你别生气。”
沐沐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抹雾气带着越来越浓重的伤感和隐隐的不忿。
宇涵觉得越来越不安，他坐起身来去拉她的手，“沐沐，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的。你别多想。是我口不择言了。对不起。”
沐沐的手轻轻弯曲着，似乎在用着力，微微的颤抖，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你不许再这么说了。你一定会好好的。”
度假村的前台有一个书本交流柜，这里放了很多游客留下的杂志书籍，客人员工都可以随便拿取。沐沐经常到这里找书。抽出那本最新的建筑期刊的时候沐沐的手还是抖了一下。最初开始了解建筑，了解设计，不过是因为和宇涵在一起，耳濡目染。然而她原本就喜欢历史，而建筑是历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历史中难得能保存下来的一部分。于是她开始跟着宇涵看，听着他讲，也自己找书看，渐渐的，也从最初的略知一二到后来在专业人士面前也能够侃侃而谈。手上的那本杂志是法语的，她看不懂，但是封面上普利兹建筑奖几个字她是看懂了的。细想了一下，的确是揭晓今年普利兹奖的时间了。于是她翻找到那一页，扫过获奖名单。一个熟悉的拼音的名字让她一时间睁大了眼睛。心砰砰的越跳越快，她的手因为激动开始颤抖，她又认真的看了一遍那个名字。急切的翻了一页，找到有那个名字的照片。其实即使不看名字她也认出了那个连接着远山和湖畔的半中式建筑群。绿化和柔美的设计完美的填补了原本工业区的粗犷，让远山的青绿自然的过度到湖畔的波光粼粼，一切仿佛浑然天成。但是她知道，那时候那里是怎样的一片荒芜。不由的，她的眼睛开始湿润了。看到宇涵的名字在那照片之下，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高高的抬起，无法抑制的兴奋。她捧着书，不知所措的站了片刻，又有些迷茫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手忙脚乱的放下书，掏出手机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浏览器搜索起来。
准备和宇涵分手的时候她知道那个项目开工了。她还记得宇涵当时兴奋的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中透不过气来的沉重，她知道她陪不了他看到那个项目竣工了。那个项目中标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出去庆祝。站在山顶，望着下面将来要建文化中心的湖畔，宇涵从身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认真的说，“谢谢你，沐沐。没有你，不会有这个设计，这个项目。甚至不会有现在的我。所有人都在让我好好养病，我知道他们都是好意都是关心我，但是你知道我的心需要什么。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你。沐沐，我现在有信心要好起来，看着这里建成，和你一起来参加剪彩。就像你信我能够做出最好的设计一样，我信你能治好我的。一切都会好的。”
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他的确做到了，做到了最好的设计。看着网上中英文的赞美之词，沐沐觉得从心底里的高兴。哪怕她不在他身边，哪怕她看不到他因着喜悦闪着星星的双眸，她还是那样的高兴。她爱着一个这样好这样优秀的人。
意萱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不停打来的祝贺电话和媒体采访的邀约时才意识到这个奖项的意义。她迅速的百度了一下知道那是建筑界最重要的奖项之一。它的影响力和对以后宇涵事业的推动力远远超过了那不菲的奖金的价值。于是她也开始异常的兴奋。忙不迭的告诉朋友家人，急不可耐的策划庆祝派对。
最初是业内的几本杂志对宇涵做了专业的采访，从设计理念到整体构思。后来便有一些时尚杂志也来要求采访，还希望他带上伴侣，这让意萱很是兴奋。可是宇涵却拒绝了。他从来不是个高调的人，他知道那些杂志大多是因为知道他的设计是在病中完成的，觉得有故事性，就想继续挖掘下去，而那却恰恰是他最不愿意去提及的一段过往。对此意萱闹了不少小别扭，她喜欢那个光鲜亮丽的时尚娱乐圈，却苦于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于是对宇涵的拒绝很不能理解。好在很快宇涵就被邀请去参加一些社交酒会，因为可以建立人脉，拓宽事业，宇涵对此没有拒绝。这让意萱兴奋不已，开始置办各种昂贵的行头，早早的就做起准备，乐此不疲，对于精品店的经营也更加不在意了。
要说形象，意萱的确是个很带得出手的伴侣，她优雅美丽，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哪怕在场有些女明星她也毫不落下风。更不用说她从小到大都向往这样的场合，挽着宇涵穿梭其中，她倒比内向的宇涵游刃有余多了。
“廖先生很低调啊，都不肯接受采访，想不到太太是这样的美人。看样子是想金屋藏娇啊。”
看着眼前曾经来邀约采访的一本女性杂志的主编，宇涵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没有。只不过工作太忙了。不过就是一个奖，没什么特别需要太多宣传的。”
“嗯，宇涵他比较低调。”意萱轻抚着宇涵的胳膊，微笑着帮着解释。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对方理解的笑了笑，“两位感情很好啊。”
从刚才的恭维到现在这样的话，意萱自然十分受用，“是啊，我们是青梅竹马呢。高中就认识。”
“真的吗？那真的是那么多年的感情了。还是这样好，太难得了。”主编惊喜的说道，宇涵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刚想开口告辞，对方又问道，“其实在开幕的时候我就去过那里，那时就觉得您的设计充满了人文关怀，还考虑到了此前在招标时都没有要求的老弱病残的关爱设计。我当时就想，这一定是一位非常有爱的设计师。”
听了这样的赞美宇涵也微笑着点点头，“谢谢您的赞赏。那是一处文化中心，考虑的就是合家出行的场所，所以应该要顾及各方面的需求的。”
“我听说当初廖先生的设计是在病中完成的，是什么病啊。”
未等宇涵开口，意萱就回答道，“肾。。。”刚开口，宇涵的面色就僵住了，他伸手握了握意萱挽着自己的手，让她停了下来。
“肾病啊。那的确是很劳身的病啊。”对方却已经猜到了，“对照顾的人也是考验，那一定是您太太一直陪着您吧。”一时间两人的神色都同时僵滞了一瞬，意萱立刻腼腆的笑了笑，“我们那时候还没有结婚。”她不好意思的说。
对方却更加惊喜了，“只是男女朋友都那样不离不弃的陪伴实在是太难得和感人了。”接着她认真的叹道，“生活中有爱，才能做出有爱的作品吧。”听到这样的话宇涵的思绪有些停滞。他想起中标那一夜在山顶初夏的微风中，沐沐的发丝拂在脸上。她笑着说，“我又去看了你的方案，你居然加入了那么多便利残障和行动不便的人的设计。”
“对啊，上次我遇到瓶颈的时候你说的，人在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感悟，把感悟融到设计中或者有不一样的火花。沐沐，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学医那么多年，理性的不得了。有的时候又浪漫的像个艺术家。”
沐沐眯着眼看着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有的时候觉得你不善言辞，有的时候觉得你简直就是个撩人高手，太会夸人了。”
听了这话，宇涵忍不住乐了，“放心，那就只对你。我要撩的人啊只有你。”说完他便亲了亲她的面颊，浅笑着，“话说回来，就是你说的话让我想到也许可以把我生病后的感悟融入其中。就让我想起了那些我不知道该如何填满的区域，如果不光考虑它的实用性，而是考虑到更多样的需求，那么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角度了。于是我想到我有的时候会坐轮椅，会疲惫，行动迟缓，也会需要坐下来休息，但是同时又不希望影响到别人，也不被别人过多的关注，自然而然的，这样的设计就出来了。”
正想着，宇涵听到意萱的声音，“是啊，他在病中还在忙这个项目真的很辛苦。我看他劳心劳力也是很心疼，但是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做的东西，哪怕身体虚弱也依然一直坚持。所以我也就是尽自己的力量去支持照顾他就是了。”意萱温柔的笑着说。
“有您这样的爱人陪在身边也是福气了。”对方认真的说道。“你们这样好的感情，实在应该接受采访的。如今的社会很多人都对感情和婚姻没有信心。这样的正能量是应该让大家看到的。”
她的语气认真又真诚，意萱不由的满怀期待的望向宇涵，宇涵没有犹豫，还是摇了摇头，“我毕竟不过就是个建筑设计师，不是很想太多的提及我的私人生活和经历。所有我的想法和感悟都融入到我的设计里了。但是更具体的内容太过隐私了，我不是很想多谈。”说完宇涵没有再多说太多，礼貌的告辞了。
知道宇涵得了奖，沐沐无法抑制的兴奋。离开那么久，这是她第一次那样渴望可以和他联系。并不是她不曾思念，恰恰相反，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但是联系，她却是不敢的。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她承诺过不会再和他联系了。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面对他对自己的怨怼，甚至是怨恨。但是这一次，无关情感，无关思念，她就是真的为他高兴，想说一句，宇涵，祝贺你。真的太了不起了。这个设计充满了创意，灵感和对人生的感悟，充满了温度，你值得每一句赞美。因为不管他们如今是如何尴尬的关系，曾经他们都有过那一段相互理解心心相惜的岁月。
于是夜晚她去酒吧买了一瓶小瓶的香槟，带到了潜水中心的露台。她故意把潜水中心的灯和门都关上。这一次，她不想有人来打扰她。盘腿坐在伸入海面的露台上，沐沐打开香槟，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满天的星空下，她静静的坐着，耳边是起伏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远处度假村夜晚的喧嚣也传不到这里。仿佛在这星空之下，天地之间，就只有她，坐在这天海交接之处。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她曾经在夜晚散步到沙滩上。那时候她就不由自主的幻想着，等自己职业考试结束之后，和宇涵再一次来这里，一起听海浪的声音，一起去看珊瑚的缤纷，一起感受阳光下沙滩的炙热。然后在这样的星空下，她想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现在我毕业了，你要不要娶我啊。”
因为获奖，宇涵周围也是烈火烹油的热闹了一番，意萱准备了两场庆祝，一场在公司，一场在家人朋友之间，都是惊喜派对，宇涵并不知悉。场面自然很大，还请来了宇涵的大学同学和教授，甚至还有他硕士导师施耐德先生的视频祝福。在那无数的鲜花，祝福，笑容和赞美中，宇涵却不由自主的感到失落，心中的一个角落是空的，在那繁花似锦中更显得凄凉。他不知道在他的余生里还有多少个瞬间要被那过往的记忆波动，被那时的微笑，那时的承诺，和那时灵魂的触动所牵绊。他想起那个项目竣工的时候他被邀请去参加剪彩，他是一个人去的。记忆中和沐沐的约定就在耳边，站在那傍水的露台上，他想起那一晚，在山顶望着这片湖，他心里暗暗决定，等到这里竣工的时候，如果自己还活着，如果自己病好了，那么这里剪彩以前，他要带沐沐来这里，让所有的灯都为她亮起，让这片湖只属于他们，当那月亮升起，让湖面拢上一片银色波光的时候，风里飘来她喜欢的桂花香，通往露台的木头小径边是盛开的三角梅，他要牵着她走到这露台上。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在设计这片露台的时候他想到了她，所以它会是一个独特的银杏叶的形状。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树木。在把那一摞候选项目拿给自己的那一天，看到他的目光在这个项目上停留，沐沐笑着说，“这个地方不远，我去看了看地址，别看到处都是工业废墟，但是湖边有几棵银杏树，仿佛一下都有了生命力。想来秋天的时候满树金黄，树叶落在湖里，也是美不胜收的，就看有没有一个聪明人去利用了。你要不要做那个聪明人？”
他不仅要告诉她这个秘密，还要告诉她，他一生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够遇到她，遇到自己灵魂的伴侣。他想要余生每一天都和她度过，想要告诉她，“你嫁给我吧。”他们不需要有围观起哄的人，只有他们俩，在这一片山，一方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