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贫穷向来是与疾病、残疾挂钩的。
老街区残疾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孩子们倒也见怪不怪了,虽不至于一哄而散得不理人,却也兴致缺缺。原来这个突然出现的高瘦哥哥不是什么神秘来客,只是个最平庸不过的哑巴。
尴尬的表情只从他们脸上停留了几秒,紧接着孩子们便被更有趣的事物吸引,不再去想魏嘉闻到底是谁。
魏嘉闻对此不甚在意。
他不是没在这间学校呆过,这些孩子的秉性也不是不知道。没什么可失望的,更不必挂在心上,人类所有的劣根性都在这贫穷而低劣的地方展现的淋漓尽致,踩高捧低不过是最稀疏平常的一种。反正他又不是来洗涤心灵的,又有什么难过可言呢?
北昌的日子是压抑而无聊的,好在他想要的,也只不过是看看这些孩子的朝气蓬勃罢了。
魏嘉闻通常会在学校里待到上课铃响起,然而他并不急于回家,而是选择沿着散发着臭味儿的河流走上一会儿,直到过了九点,才缓缓回家去。
魏父魏母前几年开始就不在厂子里上班了。魏父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而魏母则是待在家里,收拾家务、打打麻将。是以九点多回到家里,魏父魏母都已经吃过早餐出门了。
魏嘉国每天都要睡到正午,魏嘉闻乐得如此,自己吃过早饭后,简单的收拾收拾,随后去菜市场买菜,做好了午饭,再把魏嘉国喊起来。
魏父中午不回家吃饭,午饭是魏母和魏嘉闻兄弟俩在家里吃。魏嘉国嫉恨魏嘉闻已久,自是免不了诋毁与讥讽,而魏母对魏嘉闻更是一腔怨言,对他更是呼来喝去。
下午魏嘉国通常是跑出去鬼混,而魏嘉闻则是把自己锁在满是汗馊味儿的卧室里,作曲、写词,一呆就是一下午。
这样的日子虽是痛苦折磨,但总好过在北京无所事事、想入非非。
慢慢的,他学会了对那些恶言恶语充耳不闻,宁静与平和成为他生活的主色调。
早晨,他照例去学校看孩子们打球,孩子们对他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些爱答不理的意味。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他落得清静。
突然,一个半大的男孩传球失了准头,球直直的向场外飞去,眼看就要砸到一个迎面走来的低年级的小同学。
魏嘉闻心里一颤,猛地站起身来,朝那低年级的小学生喊道,“小心!!”
球是死物,听不懂人话,最终还是“咣”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小同学的胸前,而魏嘉闻的喊声却在瞬间划破操场本有的平衡,像要把天空整个割裂一般。
他声音落下,自己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第三十章
打球的孩子不去管那矮瘦的小同学有没有受伤,反而围到了魏嘉闻面前,为首的孩子面色不善,歪着嘴用浓重的乡音问,“你不是不会说话么?”
魏嘉闻这番惊喜不小,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的发出声音,“啊,啊。”
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后,魏嘉闻心中涌动着狂喜,他几乎要跳起来了,却碍于自己大人的身份,只是一遍遍的小声发出声音,“啊,啊······”
为首的男孩不满意魏嘉闻的欺骗,又对他此时奇奇怪怪的行为暗生鄙夷,只是忌惮魏嘉闻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不敢轻举妄动。
魏嘉闻是个温润的人,极少与人置气,更何况出言挑衅的是几个孩子,他又重新恢复了声音,就更不会动怒了。
魏嘉闻朝那个被砸后小声啜泣的孩子走去,他弓子,摸了摸那小男孩的头发,温声说,“疼······疼不疼?要不要,哥哥,送,你去医院?”
魏嘉闻久不曾开口,话说得磕磕绊绊,声音却是温柔的,落在那小孩耳朵里,如沐春风。那小孩一时间忘了哭,他揉了揉眼睛,说,“不,不用了······”
魏嘉闻抓住他黏腻的手,说,“你,你去跟老师请个假,哥哥,带,你,去医院。”
那小孩想了一下,揉了一下胸前,朝魏嘉闻点点头,跑着朝教室去了。
那几个打篮球的孩子却不肯放过他,吊儿郎当的指着他的鼻子,“你不是不会说话么,哑巴。”
魏嘉闻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温声说,“之前我生病了,所以说不出话来,不是什么哑巴。现在好了,自然就能说话了。”
他完整说出这一句话后,自己都有些激动。随后淡淡的笑了一下,不再搭理那些孩子。好在上课铃及时的响起,孩子们再无心去管他是不是骗子、又是不是哑巴,一窝蜂的挤进教学楼。
被球砸到胸脯的小男孩朝他走过来。魏嘉闻笑了一下,想去牵他的手,却扑了个空。那小男孩垂下头,把脏兮兮的小手在褂子上一抹,才去牵魏嘉闻。
魏嘉闻的心脏一动,却没说话。
魏嘉闻打了辆车,在交谈中得知这小男孩叫大毛,父母都去南方的电子厂打工了,家里只剩下他和爷爷奶奶。
两个人到了北昌市立医院,魏嘉闻向值班台的导医说明了情况后,带大毛做了检查,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又将大毛送回了学校。分别前,大毛拉住魏嘉闻的衣角不舍得他走,一双大眼睛里,藏着泪水,一眨眼就要掉下来。
魏嘉闻蹲在他面前,说,“大毛好好学习,以后离开这个地方。”
大毛愣了一下,天真的问,“到了北京,就可以过好日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