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可不可以先叫你学姐?
后来顾晨才从医生口中得知。
那个女孩叫白小婉,她才十几岁的时候,爸爸死于一场意外,没过几年,妈妈突发疾病倒在她面前。
丧父丧母的经历没有压垮这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子。
她一天打三份工,硬生生供养起自己和还在上小学的妹妹。
大学还没毕业的白小婉,用单薄瘦弱的肩膀,撑起了她和她妹妹的一片天。
只要毕业能找到工作,她还可以将生活拉回正轨。
可是。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死神并没想过放过她支离破碎的家庭,白血病找上了她唯一的妹妹。
一瓶进口的靶向药需要五千块,学校的补助金和她到处借钱收集的资金,根本填不上这个无底的黑洞。
那个夜里。
连续忙碌了三天没合眼的白小婉死在她妹妹的病床前……
顾晨记得。
他飞奔到那间病房时。
一个插着氧气管,全身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女孩子,抱着白小婉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
顾晨那天站在楼顶的天台沉默了很久。
他帮忙整理了白小婉的遗物,除了一些简笔画日记和图书,没有任何家该有的东西。
流浪的两个女孩为了治病背井离乡。
白小婉留下的日记中,有太多顾晨根本不敢看的话:
——我带着妹妹,在没有妈妈的地方,学着妈妈生活的模样。
每一个字都有很深的痕迹,纸上隐隐几道泪痕,触目惊心。
那个身患重病的女孩子,她整整一天都在幼稚地喊着“姐姐”两个字,但再也得不到回应了……
——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总会有出太阳的一天。
这是白小婉日记的扉页记录的话。
但上天只在她的世界里布满了阴雨,还没来得及见过暖阳,便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后来。
顾晨开始照顾白小婉的妹妹,直到她病情恶化死去,把她和白小婉葬在了一起。
他每次清明都会去那对姐妹的墓前。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和我好像的人,他叫顾晨,我知道没有爸爸的人会很难过,我从他眼里看出来,他要挺不住了。
——我把他抱在怀里,像安慰我妹妹那样安慰他,我发现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我把包里的钱给他了,我觉得他肯定比我更需要钱,希望他明天吃完早餐心情可以好一点……
日记上的话在此永远停止。
顾晨那天晚上放弃轻生的想法,但这个拯救了他的女生,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夜。
他忍着心酸看完日记,眼睛已经湿了。
不是很厚的一本日记,记录了女孩子的勇气、执着和可爱,顾晨从未在别的女生身上见过这些。
白小婉在日记最后一页的简笔画旁边,标注了这样一句话:
——我想下辈子能变成一朵花,让采摘我的人,带着我的希望活下去……
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二十,顾晨在一个小花店买了一朵好看的花,放在白小婉墓碑前。
才发现。
不管是苏柔儿还是白小婉,或者是任何一个懂爱的女生,都不会让他的真心付出变成一场笑话。
他自此才真的收心,将那被不堪的回忆和一腔深情填埋的少年岁月全都淡然放下。
喜欢了二十多年的叶轻语,他也算真正放下了。
后来无数次失眠的夜晚,甚至在创业时被已经身份显赫的肖凯打压的那段时间,都是那个花一样的女孩子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那本日记和简笔画是顾晨重生前最大的念想。
他没有那个女孩子的照片,不知道她家里详细的情况,她的身影也随着时间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了……
但顾晨相信,肯定能在她的家庭陷入悲剧前找到她!
白小婉!
这一世。
要让她带着希望,自己活下去!
刚刚激动的出手帮衬,也就是看这个女孩跟记忆中那个纤瘦的身影有点像……
老板娘接过他递来的花篮,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小伙子,今天真要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不客气,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记得先报警。”
“我记住了……呀!小伙子,你衣服都破了。”
顾晨看向自己,这次发觉因为刚刚挡住那个醉汉的手,肩膀上的衣服被扯开了一片,隐隐还有点疼。
蹲在地上的女孩细细捻起花瓣,目光看向他。
“不碍事。”顾晨拍了下丁豪,“我们去选场景等着拍剧,我包里还有衣服。”
“那怎么行呢,你时间不赶的话,先到我店里坐坐吧,我让小婉帮你缝缝衣服。”
顾晨呼吸在听完这句话后瞬间滞住,他机械式地扭身,看向一边戴着口罩,低着脑袋乖巧点头的女生。
小婉?
……
……
花店内部空间不大,布置简单但干净。
老板娘拿出纸杯子泡了两杯茶。
“小伙子,怎么总感觉你长得有点眼熟……”
看了下老板娘衣服上的挂牌,顾晨道:“郭阿姨,我叫顾晨。”
“那我叫你小顾吧。”郭萍想了想道:“你长得有点像之前我看过一个短视频里的男主角。”
顾晨笑而不语,心思还放在别的事情上。
戴了口罩的缘故,看不到她的脸,但现在想想,那身型好像还真有点像。
一直那么瘦,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当顾晨想问问刚刚那个女孩子具体的名字时,她刚好拿着针线走出来。
脱下了印着花店名字的围裙,顾晨才看到牛仔裤洗得有些泛白,橘黄色的上衣外套在这个季节并不太保暖的样子,她的衣领拉得有些高,衬得戴口罩的脸更小了。
“我叫顾晨,请问你……”
“我、我叫白小婉,谢谢你帮我。”
顾晨眸光颤动,不一会儿归于平静,“不客气。”
脱下衣服时,当觉出肩膀上有种衣服和肉粘连到一起的感觉,顾晨轻轻“嘶”了一声。
直到对上白小婉慌张的眸子,他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拉起褪到大臂上的外套,“衣服就算了吧,不用缝了。”
“……你流血了。”
白小婉通红的眼中弥漫起一层水汪汪的雾气,“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道什么谦呀?傻不傻?你再哭一会儿我伤口就愈合了。”
白小婉看到他的笑容抽了下鼻子还是忍不住眼泪,放下针想去帮忙检查伤口,当手放在他肩膀上时,却又不好意思乱动男孩子的衣服。
看她那忙手忙脚的样儿,顾晨笑了笑,“这个我自己来,麻烦你帮我缝个衣服就行。”
白小婉找好了碘伏和棉签,抱着他温热的外套,低头坐到一边,闷闷地拿着针线。
看了顾晨一眼正在挽衣服的顾晨,她眼帘下垂,穿针引线,抬手上挑,偶尔习惯性地用银针磨两下头发……
一举一动,轻柔到骨子里。
仅仅那柔和到不像话的目光,似乎能融化冬日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