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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重回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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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瑜再次回到昔日的家门前时,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敕造镇国公主府的匾额已经被摘去了,这是意料当中的事,但没想到院墙也被拆了,里面的房子被拆分售卖给不同的几户人家,各自又重新垒了围墙划分界限,有种支离破碎的杂乱。

    张芝死后,镇国公主一直留在西北养伤始终没有回京,瑾瑜则跟长平公主去了宁夏,偌大的宅子便就此荒废了。

    后来,府上的仆役皆被遣散,所有物品,连同宅子本身也被顺天府收了,然后分别售卖上缴国库——事实上,这套操作跟抄家也没什么两样。

    事情完全不合法也不合规矩,但无人申诉——当京官的都不是傻子,敢如此处置那自然是得了皇帝的授意。

    彻帝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他虽然得到皇位,却依然对付不了长平公主,更无法控制远在西北前线的镇国公主。尽管镇国公主夫妻并没有任何实质罪名,但彻帝为了泄愤,对于二人后事处理得还是非常草率,至于遗产就更不用说了。

    长平公主曾说过:不要对李彻这个人的德行抱有任何希望,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瑾瑜原也没什么期待,但眼见曾经的家宅四分五裂,正如这一家人骨肉失散,难免触景伤情,心中凄凉。

    按说,御赐的宅地就算收归朝廷也仍是皇家财产,要有相当的品级或出身才能购置,就算查封闲置也不会流入民间被随便拍卖,但这次偏偏又成了例外。一生戎马的镇国公主在军中威望极高,而当她去世之后,这座宅子也犹如倒下的巨人,躯体被分化瓦解,最终没入尘埃。

    “要不……你别进去了吧?”

    小刀有些担心地问。

    小刀不是京城本地人,注意到瑾瑜神色有变,才猛然意识到这宅子原是与她有渊源的。

    当初打听地址时听到‘公主府’三个字,小刀也没多想。在她心目中,长平公主跟瑾瑜才应该是关系密切的一家人,一时竟忘了瑾瑜同时还是镇国公主的女儿。

    小刀不由懊恼:只顾着办事,怎么就把这层关系给忽略了呢?

    “反正人就在里头,我把他叫出来盘问也是一样的!”

    郑宴离也觉出不妥,劝道:“要不,我跟小刀去拿人,你回去等消息便是。”

    “别婆婆妈妈的!”

    瑾瑜笑了笑,对郑宴离说道:“去敲门!”

    郑宴离无奈,只得上前叩门。

    买下原宅最大这套院落的人家,也不是寻常百姓。这家主人姓王,听说官职还不小,被朝廷派了差使往外地去了,一年到头也不见回来;全家人搬来京城没几年时间,府上住的是夫人和三个孩子。

    那个被盯上的小厮,就是日常给这家送菜的杂役,名叫史东。

    郑宴离手持锦衣卫的腰牌,没怎么费事就被请进门。

    庭院里依旧铺着昔日的青石方砖,跟记忆相差不大;只是院中那株西府海棠已经枯死了,被砍得只剩两根枝桠,还固执地留在角落里,被人当成晾衣裳的木架。

    其它花木也好不到哪去,砍的砍、死的死,如今中秋已过,连荒草也枯黄了,满目凄然。

    还记得父亲在时,最爱侍弄花草。

    无论母亲几月归来,总能看到院子里当季的花儿盛放。

    本以为早就已经忘记的童年回忆,此时竟是一点一滴又重回脑海,渐渐清晰起来。忽觉她离去的八年,仿佛是一脚错踏入另一个时空,而如今归来时,亲人已逝,也再不见昔日旧景。

    自瑾瑜又踏入大门的一刻,就像是突然又变回八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全然忘了当下的事,一路顺着脚下熟悉的小径,直接往父亲的书房而去——好像父亲仍会像以前一样坐在窗前,唤她过来一同读书品茗,静观庭前花开花落。

    那管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刚要上前拦她,郑宴离便抢先说道:“锦衣卫办事,休要多问!”

    神情严肃,不容反驳。

    管家是个老实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唬得不敢吭声,只在后头跟着。

    郑宴离给小刀递了个眼色,她会意,拉着管家先去寻史东问话。那管家见他直奔后宅原是不放心,但锦衣卫上门又招惹不起,只得叹了口气,由他去了。

    书房门上挂着个锁头,墙根底下堆着过冬用的柴禾,窗户糊上了厚厚的纸;窗台上原是摆着父亲最心爱的兰花,如今竟挂了长长一串玉米。

    眼前画面与旧年记忆的强烈的反差,使瑾瑜瞬间清醒,脚步骤然止住。

    郑宴离跟在她身后,知她应是触动心事,怕扰了她的思绪,也不敢多问。

    瑾瑜朝那书房凝望片刻,视线渐渐转向庭院。

    后院正中,种着一株梨树。

    如今这时节,正是叶红梨黄,硕果缀满了枝头。

    还记得嬷嬷曾说,家里的院子要种就种桂花银杏之类的才好,不该种梨树——梨就是离,多不吉利。

    父亲听了只是一笑了之:瑾瑜爱吃梨,梨花在春天也是极美的,就留着吧。

    树下石台上放着个竹篮,装着顶好的几只梨,大概是才摘了不久。

    瑾瑜在竹篮旁边蹲下身来,伸手拨开落叶,露出一片半湿的泥土。

    雪白的指尖没入泥土,一捧又一捧。

    郑宴离猛然回过神,将随身的匕首抽出来递给她:“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用这个吧。”

    她没说话,接过来继续向下挖。

    郑宴离皱眉看着她,有心想帮忙,却又觉得她肯定不会同意。虽然没有任何解释,但他能感觉她身上那种悲伤的情绪,像静静流淌的河水。

    此时的她不需要安慰和劝解,只想安静地流淌。

    她越挖越深,汗湿了鬓角,双膝跪在地上,手上、身上弄得全是泥土,她却都顾不上,专注得有些吓人。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你们是谁啊?这是在干什么?”

    郑宴离再次亮出腰牌,让她不要阻拦。

    那位妇人便站着没动,没再做声。她有四十来岁,看衣着打扮应是这家的女主人?但服饰十分朴素,瞧着也不像是朝廷大员夫人的做派。

    屋里接连又出来几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五六岁,扯着母亲的衣角站在廊下,都好奇地朝这边瞧。

    最终,她挖出一个小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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