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守丧
破天荒的苏馨没下楼吃晚饭，李长卿拎了食盒上楼的时候苏馨已经穿戴整齐，正将湿被子搭在椅子上烤火。
“娘子莫弄了，过来趁热吃饭”，放下食盒走过来将人拥进怀里，心头意马心猿。
苏馨一阵失神，好一会儿才稳下神，忙催促着吃饭。
两个人默默的吃着晚饭，都心头慌的不行，第一次觉得饭菜不香了。
“一会儿去楼下再拿床新被子吧，怕还要烤一日才干”，都让自己弄湿了。
“不用，我跟娘子盖一个”，李长卿也不抬头大口吃着饭。
“……我还小”，一阵慌乱。
“不小了……为夫只抱着……快吃饭吧”，心口火烧火燎。
正说话间楼门打了，楼梯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苏管家高声喊了一句：“小姐、爷，皇上驾鹤西游了，遗诏传位四皇子”
一句话李长卿脸色一白，放下碗筷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苏馨也急忙跟上去。
“苏伯莫慌，何时的事？”，一见苏管家脸色惨白，李长卿稳了稳神说道：“您听何人说的？”
“爷，大勇回来了，冯老哥让大勇先回来报信，七老王爷和七王爷、两位老王妃、王妃、王爷三子皆被叫进宫守孝，大勇骑快马回来的”，苏管家喘了口气：“大勇带着王爷嫡幼子来的，怕吓到孩子正在东楼安置，赵家大老爷站队太子已经被新皇满门抄斩，只活了出嫁的女子，余下一个也没了，小姐是外戚孤女七岁就被立为女户除族，属被赵府驱逐的人不在此列，听说皇上还有安抚奖奖。万幸他们三个还没去赵府，六百金叶大勇已经带回来了。新皇一夜连斩十八家太子党羽，太子和几位皇子皇孙皆陪老皇上去了，如今京城戒严，血流成河，老王爷让您和小姐谁也不许回京，赶紧为皇上守孝，男女眷分居不可同房生产，否则大不敬被杀头，现在已经是满街官兵发告示。王爷王妃拜求小姐照顾好幼子，等宫里太平即刻接回”
“赶紧去买白布白纸白蜡，所有喜色撤下，买孝服孝带……所有守孝的赶紧安排上，谁也不许戴金银贵器，女眷东楼男眷西楼，不许混居，别杵着了，快去，还有纸钱火盆，要全套的，菜里不许见荤”，苏馨面色阴沉。
“是，小姐”，苏管家转身往楼下跑。
“……娘子，为夫怎么办？”，李长卿面色哀恸。
“夫君与皇上已经摘清了，不管四皇子还是太子都是他儿子，肉烂在锅里，随他们窝里斗去，山野村夫莫管朝堂之事，不许回京没事找事，想皇上就看看那包碎玉，救命恩人也不过如此。日后咱们还得生儿子呢，你死了儿子和我都是别人的”，苏馨说完拉着人进了房间：“主奴一场，皇上也没把咱们当兄弟，咱们烧些纸钱给他就行了，他眼里万民皆是奴，你跟他谈情不如跟我谈情，我还能陪你到老给你生儿育女，赶紧换衣服，穿黑的”，直愣愣的干什么。
“为夫……听娘子的，我不喜欢女儿，娘子给我生三子”，李长卿低头定定的看着眼前女子。
“少了，我生五个”，苏馨说完脸一红：“别瞎叨叨了，快点儿换”
“舅舅怎么办？”，李长卿将人抱进怀里。
“……路是自己选的，跟错了主子怪谁？美小舅和舅母、外祖母我会专为他们抄写经文百日超度，余下的……多送些纸钱吧”，还能怎么办：“新皇手段了得，几位皇子皇孙全部斩草除根，大局已定，只盼他登基后行仁政，让百姓过几天好日子吧”
“……为夫……舍不得娘子，你刚刚说儿子和娘子都是别人的，我心口痛的厉害，以后再不许说”，心头又是一阵痛楚。
“……”，伸手环上腰间，头埋到李长卿胸前：“我再不说，夫君也莫忧思，咱们都好好的”
“好”，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两刻钟后二人一身黑袍黑靴，木簪束发下了楼。
苏管家已将一应物品买回，众人上手挂白布设灵堂……整忙了半夜。
“男子随我一起继续守孝，女眷回东楼休息”，李长卿起身拉起苏馨：“娘子带她们回去休息，莫跪了”
“好，我让婶子做饭，你们吃口热乎饭，一会儿再多添几个火盆子”，忙拉起张贞，二人转身相扶着回了东楼。
张萍正陪着李枫，五岁的李枫一身孝服站在火盆边还在玩火，房门一响，走进来一位黑衣美仙子，李枫一脸羞怯的看了一眼苏馨。
“小姐您快歇会儿，我去下楼做饭，孩子挺好的不哭不闹您放心吧”，张萍倒了半盏茶拉着李馨坐下：“夫君把笔墨纸砚和经书都买来了，我都给您收在里间卧室的书案下面了”
“好，您去忙吧，我缓缓先带他睡觉，您弄好也歇，只油灯别吹，随它点去，估摸一会儿有巡查的夜官，您告诉爷这几日小心些，火盆里灰别空别乱倒”，装装样子吧。
“是，我记下了”，张萍急忙走了出去。
苏馨饮了口茶，看了一眼李枫笑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您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吗？”，李枫怯怯的走过来。
“呵呵……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放下茶盏起身拉着人走进内室关了房门。
内室三个火盆正旺，铺好床榻被褥，帮着脱下衣袍，二人一身里衣钻进被子里。
半倚着枕头将孩子的被子盖好，轻轻的拍了几下，工夫不大孩子睡了。
第二日开始，再不下楼，每日一大一小两个人伏在书案上，一个画的不亦乐乎，一个虔诚的抄写经文。
官兵每日七八次检查，整个县城仿佛成了一座空城，街上除了官兵和官车再无旁人。
郑四海金楼的几个伙计如今都在院子里，李长卿将八个伙计照顾的很好。
转眼守孝百日已满，依旧没有解禁的消息传来。
苏馨每日继续抄写，偶尔抬头指点李枫的字迹，两个人都是稳性子，日子倒也还好。
转眼又到年跟前儿，依旧什么消息也没有，心下叹了口气，许是皇上杀人太多，心存忏悔呢。
李枫的字迹练了一年，颇有苏馨一两分笔体，字已基本上都会写了，每日习字研墨整理经文，二人的小日子过的有条不紊。
苏馨已经来了三个月的月信，发育的更快，只身高长的不多，怕是要停在一米六二六三左右，许是豆腐吃的太多又没有油腥，除了雪峰大了人更清瘦。
这是第一个安静的除夕，除了幽明幽暗的油灯，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影子。
经文抄到了九月初，院子里没粮了，官家每日送粮车不断，粮食蔬菜充足只价格高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