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忧郁啊忧郁(下)
“以前他当拳击选手的时候,他答应了我这个条件,我才同意让他继续打拳的。”金孝渊接着解释。
“那,姐姐你不需要一起跟去吗?”林允儿问。
经她这么一提,小金的眼睛也在这对夫妻之间来回瞄着。
然而,金孝渊在稍一沉默后就摇头说:“算了。我不是还要送你去酒店吗?不过是例行检查而已。他们都敢背着我比赛了,还要我陪同吗?”
林允儿忍不住劝说:“你还是去看看吧?省得你自己回头担心。”
她不说还好,金孝渊把眉头皱成了一团疙瘩:“我担心什么?他就算真在擂台上被人打得很惨也是活该!”
无视了一脸尴尬的小金,金孝渊直接用手指指他和邹准说:“这个,还有这个!一个明明最早先跟我认识的,现在帮着他瞒着我,另一个呢,你刚刚也看到了吧?真是聪明啊,比赛之前还故意发讯息过来,问我有没有回家。”
她扭过头,不善地瞪着自家丈夫:“怎么,担心我提前回家,戳穿你的秘密?我要是今天晚上没有偶然发现这件事,你究竟还打算瞒我多久?”
邹准默然注视着她,继而就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瞒你,如果你这段时间有去看我的比赛的话——”
“啊啊!那么我们就先聊到这里了!”
没等他把话讲完,小金就眼疾手快地捂住邹准的嘴,飞快鞠躬说:“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嫂子,我们就先走了!”
话音落下,他就拽着人赶紧离开了这间休息室,临走前还不忘带好门。
“我衣服还没换……”
“哎行了,哥!我拿着呢,去车上换!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你每次在嫂子面前都是这样……”
门外隐约传进来渐行渐远的对话声,林允儿转头和金孝渊对上目光。
“我们也走吧?”金孝渊倒是一副对此习以为常的淡然模样。
林允儿抿着嘴,点动脑袋说:“好……”
十几分钟后,两人再次搭上了体育馆外的巴士车。
“小金以前是我在工作室的后辈,我和他关系不错。”坐在外侧座位的金孝渊突然说,“因为他本身对格斗比赛很感兴趣,所以我介绍了他和邹准认识。现在他算是邹准的助手兼经纪人。”
她侧头看去,“我知道,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问就问吧。”
犹豫地张开嘴唇,林允儿在她的注视之下,最终只挑出了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来。
她很小声地问金孝渊:
“孝渊姐,你现在还想离婚吗?”
……
安排好入住事宜后,金孝渊走出酒店一楼大堂的门口,仰起头来望向夜空,不由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啊,这气味……”下一秒,她很嫌弃地抬起手,在自己嘴巴前面扇了扇。
“看样子回去之前还是得买瓶解酒药。现在这时间,药房关门了吗?”紧了紧肩上的包带,金孝渊向着路边走去。
“嘀!”
拿着交通卡又上了巴士,金孝渊刚坐下来,放在包里的手机就振动响起。
她瞧了瞧车内的乘客,看也没看来电显示,拇指一滑就把手机贴在耳边,用手遮掩着询问:“嗯,怎么了,他被检查出问题了?”
电话那头的小金顿了顿,才说:“那个,倒不是。我现在还在医院的走廊上等着呢,准哥他在办公室里和医生谈话。”
正在巴士车上的金孝渊不为人知地皱了下眉头,问:“就他和医生?两个人单独谈话?”
“不用担心。刚刚医生已经说了,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只是准哥偏偏这次又是肩膀受伤,所以医生把他留下来说教一下,我是自己出来的。”
“如果说教有用的话,他几年前已经听我的安排改行去做别的工作了。”
话虽如此,金孝渊高悬的心倒也略微放了下来。
可她仍然不大放心:“真的没事情吗?医生这么说的?”
“嗯,嫂子您就安心吧!”小金信誓旦旦地说。
金孝渊又皱眉想了一下,“回头你把医生的联系方式发给我。你们俩背着我偷偷换了医院对吧?否则我早就收到消息了。”
“是。”小金半是无奈又半是好笑地回答,“我知道了。”
“对了,既然他没事,你特地打电话给我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知道嫂子您会在意,所以就跟您报告报告结果。”
金孝渊听后撇了撇嘴,居然也没去否认这话。
“那没其他事的话,就这样吧。等他出来,你跟他说一声,我现在也准备回家了。”
“啊,那个……”在电话即将挂断前,小金又喊了一声。
他低下声说:“那个,嫂子,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跟您再说明一下。”
金孝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没去打断小金的话。
“这两年,准哥在拳击比赛上的表现,您也知道。我也听说了,您很多次私下里劝说过准哥放弃拳击。”
“老实说,您的想法,我和准哥不是不理解,我们心里其实也很焦虑。”
“之所以选择进入综合格斗领域,一方面这是我们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另一方面,这条路对于准哥来说,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刚才在体育馆那边,准哥说的那些话,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其实什么冠军、梦想,什么武道人的自尊,这都是更像是掩饰的话。”
“我跟准哥共事了这么久,我很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准哥他,之所以还要在三十代的时候,选择以大龄新人的身份去打综合格斗的赛事,原因,说穿了就是因为钱。”
“他是家长嘛,身为丈夫,身为家里的一份子,这么多年,家里的经济来源反而是依靠嫂子您辛苦来返仁川和首尔,做舞蹈老师、给人当伴舞。”
“我也知道,最困难的时候,嫂子您不是酬劳再低的工作都会接吗?曾经累得差点被送去医院……”
“对于准哥来说,这样的情况,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才能尽自己所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虽然您口头上没说,但他知道,平常私底下他就跟我提过,说您很想在首尔定居。除了家人,您最好的朋友不是都在首尔吗?可是没有钱又能怎么办?”
一口气说完了以上这么一大通话后,电话那头的小金好像总算控制住了诉说的冲动。
他在通话的另一端,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转头看了看旁边关着的那扇医生办公室的门,胖乎乎的脸挂着一种复杂而苦恼的神情。
“作为外人,我可能没资格说这话。”
“参加fallfc,准哥走得越远,之后的比赛就越凶险,我也怕他哪天真的出事。”
“可是,嫂子,孝渊姐!我没办法去阻止准哥他。”
“因为他现在,正抱着哪怕死也要成功的信念去上台。”
“所以说……”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问:“所以说,您能不能,最后再相信准哥一次?以妻子的身份去支持他?”
电话里头无声无息,过了良久才重新响起金孝渊的声音。
“你要说的话讲完了?”
“哦?嗯、嗯……我讲完……”
“那就这样。我先挂了。”
完全不给小金再往下说的机会,金孝渊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她放下手,偏头望向了车窗外面。
车水马龙的夜晚街道,那霓虹灯光映在她的眼瞳上,斑斓闪亮。
前不久少女问出的那句话仿佛又在脑中回荡。
还想离婚?或者说,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她也在扪心自问着。
答案却始终没能浮现出来。
……
随后的两天,名义上是玩,两个人实则都有点心不在焉。
不过,待到应该驱车把人再送回首尔的时候,金孝渊还是如梦初醒。她的内心既有歉意,又不乏疑问。
因为林允儿的情绪低落并不像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假如说她是在为自己的婚姻而苦恼,那么这个刚成年的年轻小姑娘又是在苦恼什么呢?
“欢迎两位。”
“嗯,你好,蝴蝶。”
“蝴蝶小姐您好。”
进门跟摄像头打完招呼,金孝渊就熟门熟路地换好鞋,率先走进屋内。
“我们最早啊。”她扫了一眼还很空荡的客厅,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任宋演,自然而然地放下包,挽起袖子上前帮忙。
跟在后面的林允儿默默地瞟了瞟两人,帮金孝渊把包放好后,便提着行李上楼。
已经是8月5日了啊……她踩着台阶往上走,心里终于不为人知地发出叹息。
今天是一个对她来说相当特殊的日子,同时,今天也是任宋演此前跟她说过的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
“你刚刚看见了吗?允儿的样子是不是挺奇怪?难道真是我这两天没照顾好?”
等林允儿上去以后,金孝渊就用手碰了碰旁边的任宋演。
男人头也不转,身上穿着围裙,嘴里淡淡地说:“别担心,跟你无关。”
“嗯?”金孝渊盯住了他,“你怎么知道跟我没关系?”
“她有个很想要的‘东西’,前些天我跟她说也许等她从仁川回来就能买到了,但现在看来情况不太乐观。”
“呀,你怎么能这样?”
金孝渊的手肘立刻又戳向他,这回用上了一定力气。
“快点去买给她啊。我还以为怎么回事……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之前还觉得很抱歉呢,结果根源在你这里?”
任宋演微微露出好笑的神色,侧头和她对视了眼就说:“我很有钱,但她想要的那个‘东西’用钱买不到,我又能怎么办。”
金孝渊情不自禁地皱眉,“她想要什么,连你都买不到?要不然,等纯揆她们到了,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听到这话,任宋演就大为稀奇地看看她:“李社长和她关系变好我能理解,毕竟她平常一个人生活久了,我们都知道她很孤单。你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如你所愿吗?”金孝渊的语气就像任宋演是个倒打一耙的恶人,“你故意让那孩子跟我们相处,不就是希望我们和她变得亲近?”
任宋演平静地想了想,点头说:“最初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一看,你们和她变得太亲近也未必是好事。”
“什么意思啊,说话总是爱让人摸不着头脑……”金孝渊一脸莫名其妙地瞥他。
她对任宋演的性格了解得很,明白这家伙若是不愿意透露,别人怎么打听也没用,只好暂且停止询问。
各自处理食材的俩人就此不再出声,之后当李纯揆和权俞利还有崔秀荣三人共同登门时,任宋演的住处才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纯揆姐、俞利姐、秀荣姐,你们好。”
“哎,真乖。”
“瞧瞧这人,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什么长辈呢。”
“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每个人都知道我在开玩笑好不好。”
“两位姐姐,我们先进去吧?再说下去,允儿都该感到尴尬了。”
穿着拖鞋过来开门的林允儿面不改色地应对着崔秀荣和权俞利明里暗里的打量,在二人经过她身侧时还礼貌地低了低头,以示问候。
留在最后的李纯揆负责带上门,回过身来后把手中带来的一袋烧酒和零食递给林允儿,轻笑一声:“为什么是你来开门?”
“作家和孝渊姐都在厨房那边,所以我就来了。”林允儿接过袋子后就问,“怎么了?很奇怪吗?”
“嗯。”李纯揆眨眨眼,肯定地说,“十几年来每次那扇门打开以后都是同一张脸孔,今天突然换了个人,如果是你的话,也会觉得怪吧。”
她刚要往里走,又顿住脚步:“对了,你不是去仁川玩了两天吗?人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啊,没有……”林允儿愣了愣,勉强笑答,“可能是因为玩过头了,身体一下子没跟上,有点疲劳。”
“是吗?”李纯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