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戒指
金孝渊发出了吃吃的笑声,摆着手说:“他能有什么急事?无非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而已。”
“啊,我会不会耽误姐姐你的时间了?”林允儿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金孝渊对她有些晃悠地摇头说:“我今天本来就是招待你,说什么耽误时间?对了,干脆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一个人住酒店,应该会不适应吧?你等等,我给他发个消息说一下。”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林允儿见她转头又要去拿手机,差点没控制住音量。
额前头发略微散乱的金孝渊扬起脸来,醉眼朦胧地瞥了瞥少女,总算把手机放下,咧嘴说:“开个玩笑而已,玩笑。”
林允儿这才如释重负,随即下意识地抱怨:“姐姐你真是一点没变,怎么三十代了还这么幼稚……”
“嗯?什么?你怎么说得好像你以前就认识我一样?”金孝渊又低下头去,嘴里含糊地嘟囔,“不过没错!我确实是幼稚!他们以前也这么说,说我幼稚……”
“所以,你还觉得自豪吗?”林允儿无声失笑,低不可闻地感慨了一句,便起身凑过去想拿走金孝渊手上的酒杯。
“好了姐姐,别喝了。再喝下去恐怕就要轮到我送你回家了。”
“哎,没事的!”
金孝渊一甩胳膊,挡开她的手,之后拍拍桌子,大着舌头说:“你错、你坐下来啊。我们再聊一会儿嘛……你吃饱了吗?”
被弄得没脾气,林允儿看看四周的客人,只好依言又回去坐下说:“那好,我跟你聊,但姐姐你不许再喝了啊。这里不是首尔,万一你真醉了,我要怎么办?”
“醉了……那就醉了啊!”金孝渊开始胡乱挥手,“我要是醉了……你就打电话、打电话让准哥来接我嘛!”
忙着把手按住的林允儿眨眨眼,疑惑地问:“‘准哥’?”
金孝渊好像回了下神,对她有气无力地笑笑,呢喃着说:“对啊,也就是我家的新郎。谈恋爱的时候,我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叫他哥哥,而是像个男孩子叫他哥,听上去有点奇怪对吧?”
林允儿听后抿了抿嘴就说:“我感觉挺好的。自己的恋爱为什么要参考其他人的做法?”
“哦!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了!”
金孝渊和她对视了一眼,唇角又弯弯地翘起。
“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吧,汉字是‘渊’,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充分’‘完满’的意思。而我的丈夫呢,他的名字是‘准’,‘准’就是‘半’(注1),‘一半’的意思。所以当初宋演他们都说,我丈夫的名字和我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
林允儿静静地听着金孝渊讲话,眼光却情不自禁转向了店内安装的那些灯牌——这家酒馆的名字很奇特,是个韩语中原来没有的单字,写作“”,林允儿起初甚至无法将其念出来。
直到此时此刻,听见金孝渊所说的这番话后,她才念头一动,明白了这个店名的读法。
这家金孝渊经常光顾的酒馆,名字实际上是叫作,“(夫妻)”。
而在想通了这一点后,林允儿的心情又倏地变得格外复杂。
她似是放下某层顾虑,开口对金孝渊说:“姐姐,我们来聊一聊吧?”
“嗯?”手上拿了根筷子在戳盘子的金孝渊不解地抬眼看她,“我们这不是正聊着吗?”
“我是说,你之前也猜到了作家让我来仁川的隐藏目的,你愿意跟我聊聊吗,关于你和你丈夫的事情?那个,我觉得姐姐你似乎也不是已经对爱人没有感情的样子,你跟我说一说你们的事情,也许——”
话没讲完,对座的金孝渊就不耐烦地打断说:“行了,有什么好说的?”她对林允儿展示出左手,“你看,我连婚戒都没戴了,已经好些天了,结果我丈夫什么都没发现,你觉得有哪对还有感情的夫妇会是这样?”
“所以,姐姐你其实是希望丈夫发现你没戴戒指这回事吗?”
“呀!”
金孝渊这会儿也不顾旁人,转身拿来背包,一股脑儿地倒出里面的东西,说:“不信的话你看啊!我都没带着那个戒指!”
“哎,姐姐……”林允儿连忙向其他客人低头致歉,就要帮忙收拾。
结果她一看从包中倒出来的物品,愣了愣。
金孝渊带着的这只背包内容量并不大,除去钱包、钥匙以外,也没剩下几样。
先不提基本上每个女生外出都会携带的梳子、化妆镜等,林允儿居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卷胶带、几支未拆封的针筒和针头。
这样的发现使她的表情一时显得难以描述。
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不太起眼的物品。
“这个……”林允儿指着桌上问,“姐姐,这是什么?”
与金孝渊本人的说法略有出入,从她随身的包里,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枚戒指。不过单看戒指的样式,林允儿倒是不认为那是金孝渊夫妇俩的婚戒。
这枚戒指看上去就是一圈打磨过棱角的金属环,质地非金非银,而且别说钻石了,戒指整体连个像样的花纹都没雕刻。
“哦?这个一直在里面吗?”看到戒指的金孝渊也挺意外,她揉了揉头发就对林允儿解释,“这个吧,不是我和准哥的结婚戒指,是友情戒指,嗯,友情戒指。”
“友情戒指?”林允儿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添一重。
“嗯!”金孝渊对她重重点头,回忆着说,“大约,七年前吗?我们一伙人一起去济州岛旅行的时候,在当地的手工坊做的。”
“旅行的时候一起做的?那作家和纯揆姐也有吗?”
“那当然了。”
金孝渊拿起那枚友情戒指,对林允儿展示戒指的内侧说:“你看,当时我们每个人还在自己的戒指上刻了东西呢。”
林允儿定睛一看,戒指内壁上面确实隐约留着刻痕,显示出“1202”这串数字。
……
“啊,让我来收拾就好。”
女秘书上前,对李纯揆笑着说:“毕竟结账是用的法人卡嘛。剩下的当然得由我来。多谢您了,我吃得很好。”
“呀。”李纯揆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又把自家秘书手上的塑料盒抢回去,丟进垃圾袋里,“我付工资又不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保姆。”
女秘书平素和李纯揆的关系处得不错,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也不尴尬:“有时候,我真的对您有种说不出来的尊敬。”
“少来这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女秘书稍稍矮下身,抱住李纯揆的手撒娇:“哎,社长,我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吗?刚刚吃饭的时候,您和阿室长两个人都不说话,搞得我的心情也很凝重啊。”
听到这话,李纯揆和阿舜夏就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
之后,会议室里仿佛又陷入了女秘书所说的那种微妙气氛,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地整理着座位。
李纯揆刚给垃圾袋打了个结,她就瞄到了什么,目光扫去。
站在她对面的阿舜夏很快也察觉到了这份关注,不明所以地抬抬手问:“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今天正戴着一枚戒指。戒指的样式朴素,但内嵌着一颗极其剔透、明亮的钻石。
“原来还真有戒指……”李纯揆用旁人难以听清的音量咕哝了一声。
旋即她想了想,竟然就非常直接地问出了在sw娱乐内部不少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那个,阿室长你已经结婚了吗?但是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的夫人?”
躲在边上的女秘书似乎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
“我的夫人吗?”阿舜夏大概也没想到李纯揆会关心这件事。
他先是不明意味地笑笑,接着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轻声说:“戒指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顿时,无论是最初也没有显得多么在意的李纯揆还是努力伪装着不在意的女秘书,两个人都愣了愣。
“公司里的一些传闻,我也听说了。不过我不太想去解释这件事,也不想因此改变。我一直随身带着这枚戒指,原因就是为了纪念她,如果偶尔想起来的话,就会戴在手上看一看。”
女秘书慢慢挪动脚步凑到了李纯揆身边,用鞋子碰她,对自家老板示以眼神:怎么办?您惹出的祸您应该自己处理啊。
李纯揆很诧异:这能怪我吗?
女秘书拼命眨眼:不怪您怪谁?难道不是您先把盖子揭开的?
李纯揆便露出了一副有些牙疼的表情。
她回头看向阿舜夏,犹豫过后,终究是开口说:“那个……抱歉阿室长,我问了不该问的话。”
阿舜夏闻言微微一笑:“没事。我知道您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不得不说,在得到这个回答后,李纯揆的内心也莫名松了口气。
她对女秘书隐晦地挑挑眉毛,却没看见女秘书在她身后摇了摇头。
“阿室长对待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温和的……”
“嗯?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你们两位的垃圾,要我一起拿走丢掉吗?”
面对女秘书的殷勤,李纯揆狐疑地瞅瞅她,又看了下表说:“那我们就先到这里吧。下班吧。”
阿舜夏俩人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在一同离开会议室前,阿舜夏仍然不忘提醒一句:“您和作家他们的聚会就在这两天对吧?”
李纯揆没好气地说:“我知道!我会努力说服他们的!”说完,她就蹙起眉头嘀咕,“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心情聊工作……”
……
马路对面的红绿灯由红色转为绿色,发出“嘀嘀”的急促嗡鸣。
“啊,变成蓝灯(注2)了!”金孝渊嘴中大喊,结果话还没讲完,脚下就开始打晃。
旁边的林允儿赶忙搂住她,朝周围的路人讪笑,搀扶着人快步走了过去。
直到过完马路后,她侧头看向醉气熏天的金孝渊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我就知道。啤酒、烧酒,这么混着喝,不醉倒才奇怪。”
暂且把人安置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林允儿用手小心扶着金孝渊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然后找出手机打电话。
“你是说孝渊在接你去仁川的第一天就撇下你这位客人,自己喝醉了?”
听完林允儿的讲述后,任宋演在通话里就如此总结了一番。
林允儿有心替金孝渊开脱,但还没等开口,她就听见任宋演反问:“所以呢?”
少女愣了一下:“所以……什么所以?”
“所以你就因为这件事专门打电话给我?”任宋演的语气透出疑惑的感觉,“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09年的时候,首尔应该也有代驾服务了吧?”
林允儿一阵语塞,她抿抿嘴,说:“代驾……我当然知道了,但是,这里是仁川嘛。”
“仁川又怎么了?”
“这里不仅是首尔以外的地方啊,它对我来说还是一座很陌生的城市……”
身处在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沉默片刻,好像终于明白了她的难处,直接发问:“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你害怕吗?”
林允儿再度张开了嘴,反驳的话就盘旋在口中,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几秒后,她就习惯性地抬起手,啃着大拇指的指甲,挺郁闷地说:“嗯……我没有一个人处理过这样的情况。让我自己去面对代驾司机,心里也有点奇怪的负担。”
任宋演倒是没有嘲笑她,只是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即便我现在来仁川,你们也得等一个小时左右。”
“那个,”林允儿纠结地放下手,“要不然您试着联系一下孝渊姐的丈夫?说到底,我连孝渊姐家的地址都不知道,让我怎么把人送回去?”
“如果孝渊现在还清醒的话,她应该不会喜欢这个提议。”
“那您让我怎么办?”
林允儿逮住机会,把任宋演方才的提问奉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