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足鸟
地球，西虹市，雨刚停不久，空气还有些潮湿。
白山广场，人很多，很热闹也很冷清，来往行人踩着地上的水洼，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个人在这，想必会很孤独。
“喂，你什么意思啊！”一个身着艳丽，容貌姣好的女子朝身边的男子喝道。
“嗯？怎么了？”男子有点懵，他刚才正在刷短视频，正看得津津有味，便被女人打断。
广场上，此时游玩的众人都被二人动静吸引，顷刻间便围满了好奇的路人。
“你还装傻是吗，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一直拿手机偷拍我，还笑得那么猥琐，你是真不要脸！”女子眼见人越聚越多，更加卖力指责男子，众人皆是唏嘘。
“你看看，啧啧，世风日下啊！”
“哎，真是打扮得人模狗样，一看就是渣男！”
“呵，难怪我刚才感觉有人盯着我，看来他是个惯犯啊！”
人群中不断传出不容抗拒的审判，仿佛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正要给男子定罪一般，些许善意也淹没在这无穷的“正义”之中，热心群众都对男子义愤填膺；其余路人则当笑话看，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发个视频，说不定能火呢。
“我没有，我只是在聊天啊！”男子见讨伐之声越来越大，面色惨白，感到有气无力。
“那你有本事把你手机拿来给我看看，一看就知道了。”女子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想抢过男子的手机，男子下意识地躲过了。
“呵，我就说有鬼吧。”女子不屑地看着男子，群众也都下意识地选择了大声音，声音大，肯定就是有理的了，不占理的哪敢说话呀？一时之间，对男人的攻击声音更加大了。
“我，我给你就是了。”男子给手机解锁后，便将手机递给了女子。
“哎哟，动作挺快嘛！一下就删了，看来是个惯犯啊，来，看镜头，我要让全国人民都瞧瞧你这色狼的样子。”女子眼见无果，下不来台，便拿出自己的手机拍男子。
男子一边狼狈遮掩，一边想要讨回自己的手机。
两天前，花果山精神病院
“好了，你可以出院了，李问心。”办公室中，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看过手中的报告后，对眼前的病人说道。
他叫李问心，21岁，无父无母，在孤儿院中长大，智力超群，很健康，只是患有精神疾病罢了。
不知怎么回事，大抵是小时死读书，有点魔怔，是个追求仁义的疯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克己复礼，为盛世木铎，再现孔夫子所期待的礼仪之邦，另外还有轻微狂躁症，行事极端。又或许是孤独，缺少父母的陪伴，也不擅于交际，从小便是独来独往。
当然，这个时代，一切无礼野蛮都有“自由开放”的保护伞。从穿衣自由，上升到行为自由，好像便是西方文化中的超凡。
至于李问心如何被关进精神病院，是李问心在上初中时，听到同学讲脏话，辱骂自己的母亲时，大打出手。或许，没有家人的李问心，“家人”二字便是他的逆鳞了。他不容许自己心中的“乌托邦”，被他人野蛮的践踏。
于是打人后，李问心被同学家长举报，学校勒令退学，在精神病院治疗到现在。
花果山精神病院
“谢谢，医生！我一定会好好做人，改过自新。”李问心觉得说得不太合适，随后又急忙闭嘴。
“嗯？”医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李问心，随后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玛德。”
“啪！”李问心单手撑着桌子，一巴掌扇在了主任的脸上。
“好了，先别急，再观察两天吧。”
这是医生在治疗期间，发现检验李问心病情的独门绝技。很好用，百试百灵，除了脸痛也没什么别的坏处。
李问心欲哭无泪，这次便下定决心，一定要管住自己，时刻不忘，这么多年了年了，到现在都没改掉。所幸这次有机会回去了，一定要忍住，一定！
白山广场
李问心极度克制下，通过测试，顺利出院。出院后，李问心便坐在广场上，偷瞟男人的手机。
便看到了女子咄咄逼人的全过程，虽然在精神病院，但李问心却没有与社会脱节，对于这种事早已有所听闻，多次出言为男子解围，当然作用是微乎其微。
“姑娘，你冷静一点吧，这是误会。”李问心如实说道。他没有手机，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后面看着男人手机里的短视频。作为目睹全程的人，来龙去脉他心里有数。男人一直低着头刷视频，无非几次抬头笑了笑，如何偷拍？
“你他玛德，原来是同伙啊，来帮他解围了！大家别让他们跑了。”女子看着面前的李问心，穿着一身掉色泛白的廉价衣服，直接口吐芬芳，一句话将李问心拖下了水。
李问心淡漠的看着女人，任凭她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问心抬手便是一巴掌抽在了女子的脸上，“别说脏话，还有，我不喜欢别人说我妈妈。刚出院就碰到精神病，真晦气！”
女子先是懵了，捂住自己的脸，随后便报警将李问心与男子抓走。
一番调查，男子自然是清白释放，李问心却因为打人被拘留。
警察对李问心好声劝导：“小兄弟，你就给她道个歉吧，别和这种人浪费时间，不划算。”
“不可能，我没有错，我不需要这种人的谅解。”李问心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犹豫回答道。
“哎，世道就是如此啊，你出去后还要蒙受很多白眼的，年轻人习惯习惯吧，不然以后要吃大亏的。”年迈的警察早已司空见惯了，他什么都清楚，不过他又能如何呢。
警察的话，李问心全然不放在心上，他根本不在乎他人看法，只要院长理解他就好了
几日后，被拘留释放的李问心刚走到街上，便被众人用鄙夷的目光扫视。嫌弃，蔑视，让李问心感到不解。随即，便听到路人低声议论，原来这几日自己早已上了热搜。
没事，起码院长他们会理解我的。李问心凭着模糊的印象，一路摸索，总算回到了孤儿院。如今孤儿院装修早已焕然一新，李问心记忆中简陋而又温暖的孤儿院早已成为过去。
“院长，我是李问心，我回来了。给我开下门，这保安不认识我。”李问心被保安拦了下来，呼唤半天也没得到回应。又过了许久，一个打扮文质彬彬的男人走出来，冷漠地说道：“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你是谁，院长呢。”李问心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猜测，不过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老院长已经过世了，现在我是院长，这里不欢迎会打人的精神病，对孩子们不好，对我们孤儿院的名声也不好。”男人彻底把话说开。
其实李问心早已有了预感，过去每周院长都会来看他的，但自从两年前院长生病后便来得很少了，最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没想到最疼爱他，全力反对他被抓进精神病院的老院长也永远离开他了。
此刻的李问心，感到迷茫，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岁了，应该有二十多了吧。他该去哪，李问心自己也不知道。突然，李文新发现，偌大的西虹市，他竟然叫不出一个他挂念的人名。从小性情淡漠的他，不爱说话。不仅是在学校，在孤儿院中，李问心也没有朋友。他唯一的兴趣就是看书了，在学校里打人之前，基本上是毫无存在感的，以至于会被同学当作可以随意欺辱的对象。
李问心有些尴尬，无所适从地揣了揣破了个小洞的口袋。可是口袋之中，除了口袋，便只剩口袋了。
李问心转身便走了，没再多说一句话，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回头。
我懂了，原来这就是世道啊，这么多年，我还苦苦想着如何融入这世道，原来，最荒唐的便是这如今的世道。一部小小的手机就能让人身败名裂，可这莫须有的冤枉，这语言的侮辱藐视，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哈哈，什么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原来不融入世道就是这般众叛亲离，懂了，我懂了。
看来没错，我是真的有精神病，居然会想着屈服，想着弯腰低头，哈哈，多可笑啊！想着融入这般浊流。
李问心走上桥，步伐坚定，越过栏杆，瞬间便引来众人围观拍摄。李问心等着的就是众人拍摄，这一次，他要彻底向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好像，西虹市很大，很繁华，但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那个女的，你打起来手感真不错，哈哈哈！我尽力了，问心，无愧！”李问心一阵狂笑，声音掷地有声，随后李问心放松地躺了下去。
三小时打捞，还没找到李问心的尸体。
据本台记者调查，李问心曾患有精神病。
主治医生宣称李问心刚刚治愈释放，虽曾是精神病患者，但是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如今，已经痊愈。
李问心一跳后，迅速引起关注，一切有关李问心的资料都被报道挖掘出来，舆论的矛头再一次指向蛮横女子。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从来不会冤枉好人，他们在最光明，最崇高的地方，俯视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