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3）
“说重点了。”
顾姒却重重地敲了敲扶手，话题的重心转移到交流会上。
周教导腆着大肚子，气息不匀地举着一张稿子，“重点内容”适时地衔接上坦白局的留白：“本次的帝国人才交流杯，不同于以往，内容有了全新的变化：它将不再拘泥于学术作答，或竞赛答题或理论比拼，而是注重于学生综合素质的考察。这意味着，活动的地点、形式、考核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说到此处时，他的话语停顿了片刻，润了润喉咙，继续说：“依据现有信息可知，本次活动的地点未定，形式主题依据抽签决定，考核标准不明，评委未知……”
周教导面露菜色，该说完的话如常说完：“最后，祝各位好运。”然后，他攥着演讲稿匆匆下台，去到安稳不动的男人面前。
顾姒的视野中，周教导的嘴上下张动，而男人只是点头确认，随后周教导神色焦急地离开。
至于其他人，一片哗然。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目露警惕，分明各自不信任，却又不得不得试探彼此的信息。
唯三冷静的区域：男人，扬兮中学，和惟馨中学。
前方一无所知，走个过场；扬兮中学底蕴深厚，不惧挑战；而惟馨中学，一人不在乎，一人心大，两人思考中。
这种氛围延续到散场，惟馨中学的四人走出很远，后途径教学楼，变为三人，又偶遇几波人群后才结束。
照姚终于突破了禁音区：“你们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姜深随口搭话道，脑子里依旧在回想那场更像被坑局的坦白局。
顾姒爽快地答应了，他真诚地回答了；他认真地提问了，顾姒下意识地否认了，然后，周教导变成了气球，一直在输出气体。
姜深：？
不是，顾姒同学，是不是早就估算好时间，诓了他的故事，顺便解决掉了左边和右边的选择游戏？
他怀疑地望着顾姒，却在顾姒望过来时移开视线，不去正视她的双眼。
而照姚拍了姜深一下，唤回了他的思绪：“竞赛内容阿，走什么神？”
姜深却是诧异地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指望得奖吧？老秦选我俩，难道不是重在参与？”
“也是，我两就一太子伴读”照姚重重点头，深表赞同。
顾姒：“……”振振有词，合情合理。
“看开点，人嘛，总是有自知之明的。”姜深拍拍顾姒的肩膀，语气中，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在。照姚亮晶晶的眼睛里是气氛组的快乐悠闲。
顾姒吸了一口气，留住了冲动的双腿。
“开个玩笑呐，别紧张，老秦不指望我们三得奖的。”见顾姒脸色凝重，姜深开口安慰道，顺便问了一下今日的后续安排。
结果照姚率先炸毛了：“不是，你们这是，打算背着我偷偷活动？”
“不……”姜深话还没说完，就被照姚打断。她牢牢抱住顾姒，双颊鼓起，控诉道：“你俩排挤我。”
三个人的场景，每次跟打哑谜一样。左边右边的，照姚听不懂，现在又想避开她，可恶啊。
顾姒扒开照姚的动作一顿，五指反握上照姚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温热，语速缓慢而坚定：“没有，不会排挤的。”
“就是就是，照大小姐你不是要准备海选吗？我这不就没问了。”姜深也解释道。
照姚滞住，一脸尴尬。
“海选？”顾姒插话问道。
“好像是个什么成员资格海选？”姜深看向照姚，后者翻了个白眼。
“百吾歌剧团预备役选拔。”
姜深努嘴，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顾姒：“……”没错个鬼，就对一个字。
“加油。”除此之外，顾姒好像也没别的可说，照姚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右手握拳，眼神坚定，有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气势。
姜深瞧见，偷偷白眼翻上了天。
“请问照娘娘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无，小的与太子有要事相商。”
“允了。”照娘娘摆手。
顾太子：“……”角色扮演？
茫然的照姚，好奇的姜深，顾姒想，避不开的就是避不开。
“真想知道？”
……
顾姒花了些时间，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和叶姿的关系。
叶姿是顾姒的青梅，相识六年的那种，不过顾姒中途转学离开，两人断了联系，如今重逢，顾姒没办法当成原来的那个人而已。
姜深：“？这就是右边？
顾姒点头：“嗯，就这些。”
是个很无聊的故事，如果不是姜深追问，她也不会提及。
照姚却是若有所思：“认识，很熟，但关系不好？”
顾姒：“…
…关系不好也说不上，嗯”，思索了一下词汇，“无所适从吧。”顾姒并不想回忆往昔。
“至于俞迩，差不多。”顾姒解释道，如愿以偿看到了照姚松了口气。
“早说嘛，还以为你们间出大事了，看你当时状态都不太对。”
照姚担心顾姒，但是顾姒却想憋在心里，还问了些奇怪的问题，她还以为……还好，是胡思乱想。
待会要早点结束，回去把日记里的小作文给偷偷扔掉，太丢人了。
“没事，有事真会说。”顾姒宽慰照姚，眼神示意姜深说点话，后者表示：不清楚，不了解，我想当个废物。
顾姒：“……”
她仔细观察着照姚的神色，见她眉间舒展，猜测应该是解释清楚了，也不再管姜深。
照姚眨巴眨巴小鹿眼，说：“好，那我先去准备啦，你俩也加油。”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姜深说着人话，神态间完全不做作，像是母鸡赶着小鸡崽一样赶走照姚。
照姚呲牙，身影一蹦一跳地消失在视野中，顾姒也卸下了亲和的微笑，恢复成淡漠的神情。
“啧。”
“你也。”
“走远了”，姜深提醒道，“准不准备换个说法？”
顾姒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反问道：“交换？”
姜深愣住，快速理解了一下，转而单眼眨了一下，齁得顾姒完全不想理他：“行啊，你知道的，我都会答应你的。”
好好的一张脸，可惜是个人。
有的时候，和姜深交流真是浪费口舌，再美丽的泪痣也掩盖不掉人的内里。
“没事的话，准备走了。”
“有事，怎么没事呢？我去跟秦清报备一下行踪。”
……
半个小时后，姜深和顾姒坐上了开往西汝区的列车。
“呜—隆隆隆-”
冒烟的列车头拖拽着绿色的车身驶过一片又一片的田野，从耕种到荒废，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和几十年。
姜深把刚买的面包递向顾姒：一层薄薄的肉松包裹着软趴趴的淀粉肠，没有焦黑面包皮的面包加上不均匀的芝麻粒。
饱了。
顾姒咬碎水蜜桃味的糖果，让清香短暂的存在。
“怎么不选另一趟？”
比起这辆慢车，十分钟后的另一趟速度更快，也不用绕一大圈，更不用四个人面对面，使用同一张桌子。
虽然，桌子上，在顾姒和姜深上车前已经堆满了花花绿绿的袋子，本该属于他们的区域也是满满当当。
缝隙中，对面是一对年轻夫妻，男人胡子拉碴，抱着熟睡的孩子，倚在靠背上浅眠，女人面色憔悴，眼里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她手忙脚乱地翻找出携带的食物，不停流转于不同的餐盒，像是趁着空隙才能吃上一口。
顾姒别开眼，草绿的座椅上灰扑扑的。
“……”不能让照姚知道。
姜深拿着另一个面包，直接从中间开撕，点点碎屑随着他的动作掉落，顾姒不着痕迹把腿往里面移了移。
“看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嘛。”姜深张着大口，咬掉面包的三分之一，咀嚼，吞咽，然后，噎住。
他弯下腰，用力锤着胸脯，才好不容易咽下去，眼睛周围泛着一圈红，泪水也填满了眼眶。
顾姒：“……”
一小瓶矿泉水和一个装满水的小水杯同时出现。
姜深抬头，对面，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浅浅的两个梨涡露出，又默默地收回；旁边，顾姒则是依旧看着窗外，没有表情，拉上了背包的拉链。
他轻声发笑，清朗的声音响起：“谢谢姐姐，也谢谢，顾姒同学。”
姜深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向上抛了抛，水波晃荡出一层又一层。
“……不需要？还给我。”顾姒伸出手，作似想要拿回。
在姜深眼里，却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在。他笑得越发开怀：“你这人，真是……”
“哪样？”顾姒伸手去拿又被躲开。
姜深扁扁嘴，委屈巴巴：“没哪样，这不是突然想起你还没回答的问题。
“不是说了，闹掰。”他拒绝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她把答案换成右边，顺带了左边，还不够吗？
“瞎说。”姜深语气冲冲的，像个没吃到糖的孩子。
顾姒：“……”
闻见对面食物飘过来的香味，顾姒在包中摸了一圈，找到了一包牛奶味小饼干。
她拆开包装，递到姜深面前，收回，停顿，然后，翻面看了看，停顿默默地塞回了背包。
“诶，你饼干挺好吃的，哪买的？”
顾姒：“……停产了。”
“可惜。”姜深喝了一口水，囫囵吞咽
下去，喉咙一阵疼痛。
女人止不住发笑，眉眼弯弯，像小溪里的月亮。
顾姒捏着拉链，开口：“我不骗人。”
见状，姜深也不再多问，而是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