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来（2）
“具体情况可以去问问秦清老师。”照母笑着道。
一个小时前，刚从医院回家的照母，恰巧遇见门口等待的秦清。
“秦清老师！”照母加快步伐迎上去，“您怎么在这，是来家访的吗？”
虽然很想装作没看见，但照母还没到老眼昏发的地步，不能以此为借口。
照母每次见到秦清，都有种老鼠遇见猫的错觉，不是秦清的师德有亏，恰恰是他太适合成为一名教师。
纵观照姚的学业生涯，没有任何一个老师能比秦清尽职尽责。
从生活细节到发展方向，在确定入学名额前，他都提前与照家夫妇沟通好，包括照姚优缺点、兴趣点等极具个人特性的天赋点，秦清会规划出一条他认为并且符合学生意愿的道路，以此确保学生的能力得到最为充分的发挥。
当时看到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时，照母怀疑自己对于照姚的了解都不一定有秦清多。
问其原因，据说是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合适的道路，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至于外界的看法，则是老师们应该做的事情。
因此，秦清班级的学生是由他全权决定，而非依据成绩的分配制度，否则以照姚濒临失学的课题研究成绩，基本上不用考虑他的班级。当然，一些家庭也会拒绝他的邀请。毕竟，比起兴趣，参加胥考更为重要。
但不得不说，据秦清带过的学生所说，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从秦清的班级开始。
“照夫人，您好”，秦清往上推了推银边方框眼镜，温和一笑，“我今日前来不是家访。”
家访，一种独属于秦清的额外任务。
可能因为他的学生来源于眼缘，而学校的胥考合格率则要求成绩。为了避免影响惟馨中学的声誉，秦清偶尔需要通过胥考督促学生。
而“偶尔”就指经常需要家访的照姚同学。因此，照母每次的第一想法是：最近的考试里，照姚又在及格线附近徘徊？
“那是？”照母问道。
难得有一日，秦清不为家访而来。
秦清从包中拿出交流会简章，同照母大致说明了基本信息，又提及自己恰巧路过，想着提前告知的事情。
“但三位同学似乎不在家”，秦清按了好几次门铃也没有人应答，“那我先告辞了，麻烦您转达一下。”
“要不您进来喝杯茶？估计孩子们很快就会回来。”
照母估摸着，三人是待在家里无聊，出去走走。现在也快到饭点了，想来很快会回来。见秦清的神情，这个交流会估计很重要。
“也行，那就打扰您了。”秦清思索一番，决定等待一段时间。有些事情，还是当面通知会更好。
然后，闲暇时光的话题不自觉就扯到了照姚同学的成绩。
“照夫人，我依旧认为照姚同学日后发展的前提是通过胥考。”
照母倒茶的手一顿，表情略显尴尬。
秦清不止一次提起这件事情，而她却很久没有管过这件事情。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硬件条件不行，带不动一个学渣。
照姚同学的学习能力随了照父，天生十窍通了九窍。起初照母确实有在督促，而照姚也答应下来，后续会好好努力，奈何母女两人在这条道路上挣扎了半年后，照姚同学一把进入课程重修班。
“秦清老师”，照母斟酌着开口，“或许有些人确实不适合学习呢？”
秦清老师是个好老师，一直在尝试各种不同的方法，试图改变照姚的现状，只是有的人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照母相信秦清的判断，照姚确实应该通过胥考入职统治阶层，她也能理解秦清老师的做法，总归是为了照姚好，换做其他家长，估计会求之不得。
只是，照母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快乐的度过一生。
照姚有喜欢的事情就去做，没有喜欢的事情也不勉强，对于他们家来说，照姚的想法远比其他更重要，这也是他们爽快地送照姚去惟馨中学的原因，因为秦清承诺过，一切以孩子天赋为主。
秦清观察到照母的神情，不慌不忙抿了一口茶，镜片上划过一道光痕：“总要试试的。”
照母笑笑，没有说话。
静默片刻后，秦清抬起腕表：“照夫人，舞台剧快要开始了，我先告辞了。”
……
三人听完后，皆陷入沉思。
“衿姨，老秦还有说其他的事情吗？”姜深总觉得，交流会是一个坑，但细细想来又觉得毫无关联。
还是说，老秦是想要物尽其用，趁退学前多当几次凑数的？
照母摇头：“没有了，只有交流会一件事情，他来是打算提前通知你们。”
顾姒放下茶杯，金色条纹的杯底与金色回纹的茶托碰撞，发出一声轻微而清脆的声音。
“阿姨，秦清老师说是来看舞台剧的，对吗？”
照母点头：“对，怎么了？”
“嗯，我想了解一下交流会的详细信息。”顾姒浅笑，装作对于交流会十分感兴趣。
“诶？老师周一会提的吧？”照姚不能理解顾姒。
今天可是周末诶，好好休息不才是王道吗？学习上的事情就应该推到工作日，不能占用丝毫假期。
“提前准备一下。阿姨知道是哪个剧院吗？”顾姒有种预感，今日不去找秦清，一定会错过很重要的事情。
照母看看照姚，又看看顾姒，愈发恨铁不成钢：“哪有哪个？南清区只有一个百吾大剧院。”
南清区作为军部家族阮氏的核心区，向来崇尚体育运动，而不注重娱乐产业。类似剧院等娱乐场所，基本上保持在一个“够用和能用”的状态，导致了娱乐资源的大量流失。
而百吾大剧院，如果不是历史悠久，修耶帝国的子民们对于它也有着特殊的情怀，估计也早早搬迁到其他地区，去谋求更好的发展，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维持在一个收支平衡的状态，逐渐沦为顶尖艺术家们的巡演场所。
说来也奇怪，其实艺术家们多来自于百吾大剧院，但他们成名之时即出走之日，无一续签，转而签入左棣区的其漫大剧院。
“好的，谢谢阿姨，那我先去秦清老师。”顾姒说着起身准备离开，不料摆弄糖果的姜深一瞬间抬头，也说道：“我也去，顾姒同学等等我。”
顾姒：“？”
姜深朝她眨眨眼，回以一个抽象的眼神。
照姚瞧见，表示她也想去。
照母顺手塞给她一块糖：“你去什么去？留在家里。”
照姚：“？”
不理会照姚，照母目露惋惜：“不留下吃午饭啦？”好不容易齐聚，计划一起聚餐来着。
“不了，刚好有人一起。老秦估计是来抓我回去养伤的，待会我就不来啦。”姜深挥手告别道。
“那行，那下次再过来吃饭呀。”照母从柜子上的零钱包里拿出几张货币，嘱咐姜深：“钱拿着，一会你和阿娰出去吃饭，衿姨请客。”
“不用了，衿姨。今天我带了钱的，想不到吧？”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裤兜中掏出几张面额最大的货币，笑眯眯地展示给照母看。
照姚：“！”
“好啊，姜深你今天带钱了还让我请客是吧？妈，你看他。”
照母失笑，再次忽略照姚，果断将钱塞进姜深手中：“诶呀，我们阿深是个小富豪啦，但是这是衿姨请阿娰吃饭的，你不能抢功。”
见两人将要推辞，立即推出门。
“阿姨，不用……”
“嘭——”
是门关上和锁芯转动的声音。
姜深和顾姒：“……”
碰了一鼻子灰后，顾姒问正快乐数钱的姜深：“一起去？”
“对啊，顺路，蹭福利。”姜深头也不抬地回答，他此时正专注于规划如何不着痕迹地使用这笔意外之财。
顾姒偏头看姜深：“蹭福利？”
“你不是去推辞不去的？”姜深反问道。
该找个什么借口好呢？才能请顾姒同学一起去吃饭？
顾姒诧异地看向姜深，说：“所以呢？”
“帮个忙呗，我也不想去，我请你吃午饭啊。”
“……”好个顺水人情。
见顾姒不语，姜深又提出一个建议：“那这样吧，我帮你瞒住你骗了衿姨的事情，你陪我吃一顿午餐。”
顾姒：“……”这人，有毛病吧？
良久，她开口道：“你也撒谎了。”
姜深：“？”他什么时候撒谎了？善意的托词也能是撒谎？
等等，好像是有一次，不会吧？姜深僵住，小心翼翼地瞥顾姒直白的眼神，然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不是，这也行？顾姒同学是测谎仪吧，完全不了解的事情也能知道他说了谎？
“所以，那又怎样？”姜深优点之一是嘴硬。
“对啊，那又怎样？”顾姒本领之一是治嘴硬。
姜深：“……”聊不下去了，这个话题是一点都聊不下去。
他就像一个写手，脑海中构造了广阔的世界观，规划了波澜壮阔的爱恨情仇，结果主角告诉他，她不想被他写出来，从源头上直接击杀他的热情。
偏偏他不想放弃他的灵感缪斯，因为如果没有她，一切都毫无意义。
既然如此，顾姒同学，对不住了。
“那么请问，身为顾姒同学的姜深，是否能有荣幸邀请您共享午餐呢？”姜深随手从花丛中折下一支白色月季，行雅礼。
赌一把顾姒同学会尴尬。
顾姒：“……”
姜深你成功了，何止是尴尬，简直想挖个地洞。
“建议你就此打住。
否则我会告诉阿姨，你折了她昨晚暴风雨中的花。”
姜深：“！”
门内，照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表示大功告成。一连串的动作，仿佛是演练了千百遍。
“妈，我要闹了！姜深和阿娰才是您的亲儿女吧？”照姚大嚎，在沙发上撒泼打滚。她要吃掉阿娰的糖报复她，要揍姜深的鸡仔来解气。
照母鄙夷地瞥了一眼：“对啊，你终于发现了？真不可思议。”
照姚：“……”这个家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