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存馆(7)
“你确保你目睹了全过程吗?会不会是你太小了没有听清?”
姜深不经大脑,提出一种啼笑皆非的可能性。
对此,顾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开始估算合作取消的优劣势。
一旁莫名理解顾姒潜台词的姜深:“……”
他错了,他悔过。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证据吗?”
姜深强行找回离家出走的智商,开口问。
顾姒经过思想博弈后,最终没有放弃姜深同学,而是轻飘飘再扔下一个炸弹:“苏芷兰,也在现场。”
姜深:“!”
问就是人是懵的,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给震的。
三年来没有动过的案件进度,在这一刻直接有了质的改变。
“也正因为如此,我曾怀疑是顾佑承和苏芷兰联手设局杀了汀苓,然后再利用苏家权势将事件压了下来。”
顾姒从桌面上随意抽出一个卷宗晃了晃,“它告诉我不是。”
文件名处赫然写着“54号秘密潜入案”。
“……”
所以顾姒同学是怎么翻到的,刚刚他怎么也翻不到。
不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姜深开口问:“所以你之前在调查证据?”
顾姒默认,不答反问:“那你知道什么?”
“如果我说我知道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些,你会怎样?”
顶着顾姒明显不相信的眼神,姜深假笑,假装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我对于探案十分感兴趣,虽然我不读书,但是不影响我想要解决问题的那颗赤子之心。不信你看。”
手作捧心状,恶心了顾姒,也恶心了自己。
顾姒的眼刀子扫过姜深,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很可能小命不保。
“行行行。”姜深举手投降,“我说。”
“……有意思?”
“还挺有意思的。”姜深想起她刚刚寒森森的眼神,莫名心情愉悦,有一种逗猫的快感。
“有病。”
姜深伸出四个手指,满脸真诚:“我没病,我发誓。”
姜深发誓。
“……”
顾姒觉得他真有病了。
姜深:“……”
姜深发誓他真没病。
二者眼神交汇,精神共通。
算了,不想解释了,有病就有病吧,多少在顾姒同学心里他是不一样的存在。
“我的调查方向是从督查局内部入手。”
督查局,将军府的下属机构,负责维持整个帝国正常运转。主要人员是督员和探员,督员负责治安管理,探员负责破案侦查,一旦出现违法行为,相应区域出动人员负责抓捕善后,依据事件严重程度决定是否送往北霁区。
它与家族同享治理权,且具有优先级。
不过家族主要负责维持辖区内正常的经济体系运转,而督查局则配备探员以维持社会治安体系运转,二者互不干扰。
姜深找出那张白纸,指出“督查局”三个字。
“你应该知道,督查局人员的阶层组成,是由家族子弟、白民、平民三者组成。”
“虽然在名义上是如此,但白民追根溯源是家族子弟,而平民任职于家族手下,在某种层面上,不存在彻底的家族利益无关者。”
顾姒疑惑地望着姜深,姜深秒懂。
“不好意思,我忘了秦清的第一节课你没上,下面我说详细点。”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像只憨憨的萨摩耶。
“因此,胥考给予平民和白民中有能力的人进入督查局的资格,同时减少了浑水摸鱼的家族子弟进入的资格,以此避免统治阶层完全由家族控制。”
“与此同时,胥考也是一种限制。通过胥考,平民可以进入统治阶层;对应的是,不通过胥考,几乎是不可能进入督查局。”
几乎?不是全部吗?
顾姒抬眸,感到一丝意外。她以为胥考是唯一途径。
“而顾佑承,没有经过胥考。他从右圃区搬到左棣区,直接跨过胥考成为了一名探员。”
秦清上课也教这些吗?
“不是。”姜深看出了顾姒的困惑,回答她。
没等少女询问,他微微一笑,竖起食指,作噤声的动作。
“山人自有妙计。”
行,顾姒也不是特别好奇。
姜深继续说道:“既然胥考对于人员身份有了限制,那么家族为了权力肯定有应对措施,于是头部家族内有一个内推名额。”
“你猜,顾佑承的名额从哪里来的?”
“苏家?”
顾姒的第一想法,毕竟有苏芷兰的存在。
“当然不是。”
姜深竖起食指否定了她。
“那个时间点,顾佑承和苏芷兰还没认识呢?”他卖了个关子,“你再猜猜?”
顾姒:“……说不说?不说我先回宿舍了。”
“诶诶,别这样,我说还不行嘛。”
顾姒居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姜深的委屈。
他在委屈什么?
“是阮家,将军府的阮家,那个上一代全部牺牲的阮家。”
瞧见顾姒惊讶的眼神,姜深很满意。
“是不是很惊讶?我当时和你一样惊讶。如果没有汀苓,像不像阮家引狼入室,亲手葬送了家族的一代子弟?”
修耶和协晖两大帝国虽然摩擦不断,但战争真没几次。
更何况战争也会有先兆,怎么会毫无征兆发生了宿鹤岭之战呢?此后更是进入僵持阶段。
“不是还没定性吗?”
顾姒不是想为顾佑承辩驳,只是她觉得仅凭一个人,很难引发这么大的连环反应。
姜深从裤兜中掏出两颗糖,塞给顾姒一颗,接着说:“所以我才想要调查,无论真相如何。”
顾佑承在整个事件中始终存在,成为探员和阮家有关系,如今又与苏家紧密相连,而落鹤岭之战又与阮家密不可分。
“如果写成,他一定是大男主剧本,但每一个大男主的成功都有无数的垫脚石啊。”
姜深惆怅地说:“或许顾佑承确实只是在混乱中获得了一场机遇,可是我想知道这场混乱的形成原因。”
闻言,顾姒沉默地剥开糖纸,想也不想塞进口里。
水蜜桃味的糖能难吃到哪里去呢?
然后,一股清凉刺鼻的冲击贯穿她的整个味蕾,直击头顶。
怎么是薄荷糖,居然还是流心的!她立即吐回糖纸上,整张脸皱在一起。
“说我阴谋论也好,都无所谓,大概求个心安”
姜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顾姒,就看到了她一脸恶心的表情:“啊哈哈哈哈……”
顾姒:“……”
她直勾勾地盯着姜深,脑海中闪过了几十种做掉他的方式。
“哈哈…哈哈哈”,姜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感受到浓浓的杀意,笑声才渐渐消失。
哦豁,感觉要完,念头一闪而过。
在顾姒动手前,姜深像只蚂蚱一样跳开,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警惕:“你这,我这,我也不知道你不吃薄荷啊。”
“我的错,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你是什么味道的,我保证。”
姜深再次举起四根手指发誓。
他都快忘了今天发了多少次誓了,总觉得要是上天有灵,自己总得被劈一次。
“……”
顾姒气冲冲坐下,口中满是浓烈而刺激的薄荷味,就像冬日的冰雪一样冷入骨髓,刺激着神经清醒,无比痛苦,偏偏眼下还无法通过喝水把这股味道压下去。
她的手指不自觉攥紧衣摆,眉眼间满是不耐。
即使顾姒过去多次尝试过薄荷糖,她依旧难以接受它的味道,那种清凉的刺激感不亚于自己花费数十个小时破解密码打开门,结果被告知可以直接轰门的感受,情理之中,却带着直来直往的鲁莽。
可能与生俱来她就与薄荷糖势不两立吧。
姜深则瞧顾姒更是像极了三花猫,它也不喜欢猫薄荷,也会在碰到的时候焦躁。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记得为了让那只小没良心的留在家,以免被人捉去绝育,他特地去问养猫的朋友方法。朋友肯定以及确定地告诉他,可以用猫薄荷吸引它,并顺手给薅了一把塞给他。
结果当姜深一踏入家门,三花猫立即炸毛跳开,给了他一爪子,此后更是两天没有回家。
将冷淡的猫猫和顾姒一对比,姜深唇角扬起,透露着点点笑意。
继秦清之后,他应该是第二个让顾姒炸毛的人了吧?
姜深微微摇头,不去代入那只三花猫,而是记起自己宿舍有盒水蜜桃味的糖果。
他记得的,顾姒好像很喜欢那个味道。
该拿来送给顾姒的,补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合作关系。
希望她不会像猫猫一样生他的气,到时候再哄回来可不容易。
行动派姜深决定说干就干,多待在档存馆的每一秒都是对顾姒的不礼貌。
他立即对顾姒说:“你等等我,我去拿个东西,你先了解一下其他有关54号案件的资料。很快回来。”
姜深遵从内心的欲望,动手挼了一下顾姒,感叹果然和三花一样的触感。
趁着顾姒还未动手,姜深几步跨上窗台,一只手扶着侧边框,回头挑衅一笑。
素色的窗帘恰好随风扬起,少年像一只灵巧的猫蹲在窗台上,鬓角的发丝勾勒出风的轨迹,阳光穿过宽大的校服,投射
出他劲瘦的腰部。
少年独有的朝气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眼角的泪痣是如此光彩夺目。
顾姒耳边响起了一句话:“午后的阳光正好,少年穿越时光只为我而来,即使将要离去。”很难有人不为他而吸引,即使是顾姒,也不能。
“等等。”她想叫住姜深。
少年却随即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少女的视线中,像是怎么也捕捉不到的精灵。
少女盯着空荡荡的窗户,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