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4）
“砰--”
枪响过后，红色液体顺着泥土的脉络汇聚成水洼。小女孩站在一侧，看着女人不断涌出鲜血的洞口，表情麻木。
该下雨了，小女孩想。
“阿娰！”
清脆的女声在顾姒耳边炸开，她心一颤，艰难睁开双眼，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又梦见了啊。
“阿娰，快快快！我妈刚送过来的早餐，热乎着，你快起来试试。”紧随其后的是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嘶”，照姚发出吸气声，“好烫好烫，差点忘了，还有豆浆”。
好一会儿，顾姒才想起昨天她们入住了学校宿舍。
是的，是她们，而不是她，顾姒和她有洁癖的同桌。
好像是叫照姚来着，顾姒昏昏沉沉地回忆着。
昨天。
“阿娰，我们的宿舍是502，下课后我带你过去呀。”照姚递给顾姒她早上从教材科拿过来的书籍，说道。
“……”顾姒垂眸，将书本从大到小依次直接放进了课桌。
据她所知，学生单独住宿一般是父母双亡。每所学校都有安置楼，供学生家庭进行租住，以此保证学生学习环境。
顾姒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问到：“你也一个人生活吗？”
照姚抽出湿纸巾，从掌心擦到指尖，没有落下任何一块区域。
“不是啊，突然很想体验一下学校宿舍，感受一下一个人的生活。”
顾姒：“……”体验生活？
气氛陷入沉默。
就在顾姒以为话题结束时，照姚拍了拍她。
照姚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小声道：“其实这只是表面说法。”
“嗯？”顾姒笔尖一顿，随即书写出流畅的字体。
“其实我是想探索一下学校的未解之谜。”
“未解之谜？”
顾姒并不在意，但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倾听者，她应该给倾诉者足够的回应。
“听说惟馨中学夜晚会出现神秘人，只要能给出有价值的东西，就能获得一切想要的。”
顾姒：“……”沉默，沉默是唯一的反馈。
应该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吧？这不是明摆着的校园谣言？
“如果真能遇见，我希望我能成为闪闪发光的歌星，将快乐传递给所有人。”照姚眼中的光芒，璀璨如水晶。
好吧，真的有人会相信。
顾姒嘴上却说着：“嗯嗯，祝你早日找到神秘人，你会实现愿望的。”
“好的，谢谢阿娰！”少女的笑容像太阳花一样明媚。
顾姒按了按太阳穴，心想：照姚家里一定把她保护得很好，不然怎么会这么纯真？
下课后，顾姒立即去找了秦清。
“老师，我想申请单人宿舍。”
顾姒觉得自己不适合和单纯的照姚一个宿舍。她认为自己比较现实，而照姚很明显就生活在童话里，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两个人，观念南辕北辙，极容易产生摩擦。
顾姒一想到要处理理念问题，就觉得很麻烦，还不如提前避免。
“独自生活有利于我进行胥考的准备。”
一个完美的借口，以胥考为由，拿捏住秦清邀请自己入学的首要目的。
然而，秦清搓了搓手，一脸为难。
“顾姒同学，你也知道，学生宿舍没多少人住，设施年久失修。如今空余能用的，就你们那间。”
“学校最近经费吃紧，暂时不会维修，不过你可以自己联系，就是我忘了哪一个现在还能用。”
说着话，秦清从柜子里抽出一叠文件纸：“要不你都试试？，第一页我已经试过了，都不是。”
看着一块砖厚的文件，顾姒沉默了。
好不靠谱的班主任，好不靠谱的学校。
顾姒想起照姚清澈的眼神，总觉得会是个麻烦。
果不其然，不到八点被叫醒的顾姒心想道。
不到八点是她猜测的，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困？
两秒后，她决定闭上眼继续睡会，虽然无视别人的邀请好像有点、有点不礼貌……随后她感受到了一阵强作用力将她左摇右晃。
“……”
好吧，我起来，别动了。好烦人啊。
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顾姒坐在了客厅的小桌前，准备拿起面前的食物，疲倦的状态使她只能分辨出面前的是食物。
“停下！”照姚的一声大吼吓得她手一哆嗦，“阿娰，要先洗脸刷牙，不然有很多细菌的。你有十个小时没洗手，手上的细菌最多会有40万个，还有不漱口的话也许还会有细菌，还有……”
“……停，我立刻去”，顾姒清醒了，她彻底清醒了。
洗漱间中一顿猛如虎
的操作后，一个干净如新的顾姒出现。
照姚很欣慰，在顾姒的椅子上垫上坐垫，感叹道：“真是一个美好的早上，阿娰。”
“……”是的，你开心就好。
顾姒表示无话可说，昨晚的噩梦让她丧失部分精力，早起则耗尽了她剩余的精力。她有一种彻底深陷高三（7）班魔掌中的错觉。
生活中无时无刻，学习上每时每刻。
“我……”算了。
顾姒拿起小笼包咬了一口：好香，好热乎。
“吸溜---啥？”
照姚专心致志地吃着早餐，好像听到顾姒的声音，但又不确定。她随手递给顾姒一杯豆浆：“你快试试，豆子是我去年种下的，特别香。”
“嗯，谢谢。”顾姒礼貌地道谢。
照姚喜欢一口一个小笼包，这就导致她塞成了两腮鼓鼓的仓鼠。听到顾姒的声音后只得猛吸了一口豆浆才咽了下去。
“诶呀，没事，我妈听说我住学校，可开心了。”
照姚又吸入一口豆浆，接着说：“昨天甚至和她的小姐妹通宵开趴，这份早餐还是她记起来我有舍友才送过来的，不然我就要饿肚子了，应该我谢谢你啦。”
“以后说不定看在你的面子上，她还会来送早饭，那我就有口福了。”
“因为我？”
她跟照姚妈妈见过？
“对啊，我妈听说你一个人生活后，可心疼坏了，说小姑娘怎么可以一个人生活，这不就把我打包送过来了。”
说完照姚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瞳孔里满是惊慌。然而顾姒盯着照姚，她只能破罐子破摔。
“行吧，是秦清。”
又和秦清有什么关系？
“他告诉我妈，说你一直独自生活。我妈很心疼，一个月前就想接你回家，又怕你不愿意，所以打算先让我和你熟悉一下，放假后一起回家。”
顾姒看了一眼眼前的包子，沉默半晌。
一个月前，那个时候秦清才刚找上她。
见顾姒不说话，照姚以为是她不喜欢别人谈论自己的经历，连忙道歉：“阿娰，抱歉。我们不是有意要打探你家的情况的。”
“嗯？没事。”顾姒回过神来，向照姚解释：“我刚刚是在想秦清为什么会跟你妈妈说起我。”
又是提出空白条约，又是将她介绍给同学家长，秦清想做什么？
“昂，就是家访的时候以你做例子，劝说我妈抓我的学习，结果我妈听说你的情况后挺心疼的。”
照姚漫不经心地回答。
学习她真学不进去，她妈妈也知道，就秦清试图通过时不时的家访改变现状。
“噢，这样啊，包子挺好吃的。”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顾姒摇摇头，暗叹自己总是容易怀疑身边的每件事的习惯得改变。秦清的随口一谈，她也要探究其中的目的，真是令人难过。
“是吧，包子的做法只有我们家的孩子结婚后才能学的，也算是一种独特的传统，到我爸妈这一代，由于太懒，平常我想吃都吃不到。要是早知道住学校能吃到，我就……”
“算了，我也不会住校。”
“那你现在为什么住校？”顾姒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你哦。”
“嗯？”
因为她？
照姚又补充了一句：“换成其他人我都不一定会答应，只是你哦，嘿嘿。”
“只是我？”意料之外的答案，顾姒挑眼。
只见照姚擦干净手：“是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才答应住宿的哦。”
“嗯。”顾姒若有所思。
“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她趴在顾姒的背上，却被顾姒不着痕迹的躲开。她不太喜欢有人靠近自己。
“不问，你要是想说，自然会说的。”
“啧，阿娰，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哦。”
照姚一脸“我这么好，赶紧夸我”求赞扬的表情，顾姒毫不怀疑只要给她一句夸赞，她尾巴就能翘上天。
嗯？直觉？成为最好的朋友？过家家的游戏吗？
“嗯嗯，最好的朋友。”顾姒敷衍地回答，岔开话题问：“我们学校什么时候上课来着？”
由于匆忙入学，她还没来得急看课表，只记得惟馨中学好像不同于其他中学，上课时间有区别。
“上午是八点半的第一节课，应该还早，我看看……”照姚看向手腕处的钟表陡然一震，匆忙拿上手提包，往外冲。
跑到一半，想起顾姒还在吃早餐，立即拉着她往外冲。
“怎么了？”顾姒的手中还拿着半个包子。
“还有十分钟就迟到了，啊啊啊！秦清的课！迟到就要讲故事的那种！”照姚一想到在他课上迟到的
后果，满脸痛苦。
“……”
顾姒没想到，惟馨中学的上课时间会整整提前半个小时，只能拉着照姚快速朝教室跑去。
果然计划是不能够被打乱的，否则容易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顾姒估算了一下距离，以她的速度十分钟应当是能够到达的。
结果十秒后。
“啊！等等，阿娰，你慢点。”照姚的惨叫声惊起树上的飞鸟。
“我实在跑不动了。如果想谋杀你可爱的朋友，求换一种比较轻松的方式。”
“……”
顾姒调整了一下速度。
又是一个十秒。
“阿娰阿娰，你再慢点。”
“阿娰，我真的跑不动了。”
“阿娰，我给你介绍帅哥，你别跑啦”
“阿娰……”
“……”
照姚的声音不断从后面传来，让顾姒产生扔下她独自离开的冲动。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么无力过，偏偏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理智控制她不能独自赶去上课。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在她们距离门口仅剩五十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