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4）
远方的低平屋舍里，炊烟缓缓升起，几只活泼的鸟儿高高低低地盘旋着，金色的稻草人立在田野间，守望着幸福与和平。
“漂亮吗？”姜深问。
顾姒思索了会，回答道：“漂亮。”
“我的猫就住在这里。”姜深开口继续说，“是一只很漂亮的三花猫。”
“嗯。”顾姒想象不出来漂亮的三花猫。
“不问问在哪里吗？”
“哪里？”顾姒按照姜深的需求，配合着提问。
“最高的地方。”
顾姒寻找着，一座小山丘上，飘荡着一点橘色。
“那里？”
“对，那是它最喜欢的一块布，我做成了旗子，它能自己玩一整天。”姜深的目光中透露出想念。
“它脾气很差，很容易不理人，不过撒起娇来没人能抵挡；它不喜欢猫薄荷、猫抓板等正常猫热爱的东西，但会专情于某一样。”
“比如那块布？”看不清，但很普通。
“对，比如那块布。那是某天它自己拖回来的，当时脏兮兮的，不让我机洗，非得手洗，还鄙视我洗不干净，挠了我几爪子。”
“那怎么送人了？”姜深的家，离这很远。
姜深却是笑笑：“没送人，这是它的安眠地。
算是回答了顾姒之前的问题。
顾姒一愣。
“意外？”
“意外。”
姜深在河边的空鸟窝里，捡到那只瘦弱美丽的三花猫，然后那只肥肥的三花猫躺在了圆润的鹅卵石上。
它到来得时候是个意外，离开的时候也是个意外。
“很难相信，意外比意外更先到来。”姜深的眸子里出乎意料地透露出遗憾。
车厢还是那个车厢，却莫名安静下来。
“其实……我”，顾姒话说到一半，姜深倏地起身，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我想起来一件事。”他的目光炽热。
顾姒：“？”
“小白。”
“小白？”顾姒警惕地看着姜深。
“要不要它和我的猫认识一下。”
顾姒：“……”
认识？拿什么认识，走玄学途径吗？
她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姜深，这么跳脱的一个人，顾姒刚刚甚至产生了安慰的想法，差点就准备说出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走丢的，没有旧物。”顾姒冷漠道，打算杜绝姜深任何一种不切实际的做法。
姜深：“？”
什么玩意？认识一下需要这些？还有，上次不是说小白是死了吗？
“他说，哪天他不见了，就当他死了。”似是看出姜深的困惑，顾姒又解释道。
姜深：？？？
起初，他就想烧张纸。
……
误会解开后，顾姒头转向了另一边，不去看姜深颤抖的双肩，在安静中，列车平稳地开往目的地。
对面的孩子在睡梦中嘟囔着，便度过了一段旅程。
“这边。”顾姒在车站门口拿了一份地图，喊住和报亭大爷聊得正开心的姜深。
如果不是合作关系已经，顾姒真想一个人行动。
她看着姜深笑着道了声谢后，一路小跑过来。
“这么快？”姜深叼着一根棒棒糖问道。
顾姒无奈地再次扬了扬地图，好让某人看清楚。
“那走？”
“好。”
“你不问问我？”
“边走边说。”
姜深的步伐停住，露出了一副见到魔鬼的表情：“你这安排……”
怎么有人坐着的时候一句话不问，走路的时候争分夺秒阿？
“闲着也是闲着。”顾姒比划了一下，这段距离稍长，适合开展一段完整的对话。
姜深追上孤身往前的顾姒，将报纸做成的三角帽倒扣在她的头上：“不能聊点别的？”
“比如？”顾姒比对着方向，选择一个路口进入。
“我的猫，你的狗。”说实话，姜深越来越好奇小白的传奇经历了。
“我不介意你说。”顾姒的脚步不停，径直向前迈步走。
“我的猫，猫，猫很漂亮。”
“你说过了。”
“但你还没说你的狗。”
“它不是我的狗。”
“好吧，小白。”
“死了。”
“……”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西汝区的道路很宽敞，全是由青灰色的水泥铺成，且一眼就能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顾姒找了一段路后，果断把地图扔给口干舌燥的姜深。
“你来，我们去这里。”
三角帽在眼花缭乱的地图上留下一道阴影，姜深的额头上浮现出点点汗珠。
他拧开刚买的矿泉水，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鉴于某种的本能，他小心翼翼道：“我还在养伤，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要不乘坐公交车？”
一个小时，连五分之一的路程都没走到哇。他合理怀疑，顾姒同学在暗戳戳地报复。
不料，顾姒目露茫然，反问：“不是快到了吗？”
路线有点复杂，多条交错在一起，顾姒不想承认她实际上分不清。
姜深：“……？”
双方浅浅交流了一下，得出了最后的真相：一个不认识路，一个搞不清楚比例尺。
两人双双望天，耳垂泛红。
“要不租车吧？”
“要不继续吧？”
姜深和顾姒同时开口，又同时尴尬地转回去。
“你……”
“你……”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一道戏谑的男声插入进来：“什么你呀我呀？要不单独跟我说呗。”
顾姒扭头看去，一片姹紫嫣红映入眼帘。
哦，是花孔雀（不是），是于宿。
“你怎么在这？”姜深勾住于宿脖颈，压得他向下一踉跄。
于宿没好气踹了姜深一脚，后者立即捂住腿，像只青蛙一样，原地不断蹦跶：“不是，哥们，你这是赤祼祼地想要谋害我啊？”
“那我来治治。”随即一拳揍向姜深，后者灵活一躲，倒是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于宿拍拍手：“医到病除。”
姜深称手夸赞：“妙手回春。”
顾姒：“……”有毛病。
“所以，你来干嘛？”
“怎么，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
姜深反手架在于宿的肩膀上，贱兮兮地道：“当然不是，这不是想着，上个学期你还和老秦保证不逃课嘛？”
于宿一脸无语，猛的抽回肩膀，状似不经意地踩了一脚姜深，成功看到后者龇牙咧嘴后，满意地答复：“拜托，我又不是你，我是请了假的。”
“什么叫不是我，我最多是上课睡觉好吗？”姜深为自己辩解。
于宿嘴角一抽，懒得再跟姜深这个家伙掰扯，直接解释了原因：“我来接我老妈，路上遇见你们过来打个招呼。”
“那行，代我向阿姨问好。”
于宿扭头就走，背对着两人挥挥手，表示自己清楚了。
姜深也带着虚伪的笑容，目送着于宿的背影。
顾姒：“？”结束了？
“结束了，于老头就过来打个招呼而已。”姜深推着顾姒往a街的方向继续走，那是与于宿截然不同的方向。
“于老头？”
“就是于宿，刚进来我们班的时候，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就很像那种老顽固，一言不合就动手，所以叫他老头。”
说起来，当年于宿和全班的男生都打过架，其中首号仇敌当属姜深，就数他俩打架次数最多。
打得最狠的一次，姜深住了一周医院。
当然，不是姜深打输了，而是打赢了，于宿需要住一周院，老秦把他从住院四天揍到了一周，美名其曰，有难同当。
“其实，是于老头没事就阴阳怪气，一张嘴生怕吐出人话，总是找茬，打又打不过几个人，就欺负一下郑大爷之类的。”
姜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一根草的也是那个时候名扬惟馨中学的。”
当时，班里可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于宿，连被老秦嘱托过的姜深都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后，忍不住动手，甚至开启了长达一学期的“校霸”之路——代替老秦领回于宿。
原因无他，于宿甚至主动挑战其他班级。
顾姒：“……”一个人的变化，可真离谱，不过不离本质。
“不过，其实老头人挺好的，只是家庭原因，导致他像只豪猪一样，忍不住动手。”
“他的妈妈？”
于宿去往的方向，是第一精神病院和第一羁押局的方向。
西汝区，是修耶帝国收容犯人的羁押局所在地。a街1号为羁押总局，z街999号为第一羁押局，998号为第一精神病院，而其他羁押局分局则散布在m和n，s和t四条街。
“阿姨人很和善，只是偶尔记忆会产生错乱，认不清人，我更倾向于是他的爸爸。”
“哦。”第一精神病院。
姜深：“？你怎么又不好奇？”
这可是了解同学诶，顾姒同学是一点钻研精神都没有吗？还是说他的讲述能力下降了？
每次准备好的答案都没有人出题，学渣姜深很不甘心。
“不熟。”顾姒自顾自地走。
姜深锲而不舍：“可他和照大美女关系很好哦。”
顾姒沉默半晌，疲倦地吐出两个字：“尊重。”
姜深：“？”
什么玩意？
顾姒的语言系统却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上的地方继续工作：“带路，其他以后再说。”
姜深无奈，只能继续发挥他的人形导航作用。
顾姒却是回头看了一眼，整齐的楼栋掩盖了一个又一个的园区。
第一精神病院，第一羁押局？
算了，与她无关，她要找的是a街99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