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6）
一瞬间，向来淡然的顾姒，迸发出无措的目光。
她的睫毛，她的肩膀，她的身体，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姜深手腕处，传来寒意，一寸一寸，顺着相接处，一寸一寸，化为乌有。
微表情解读，姜深自认学得还行，不算顶尖但应该能称得上熟练。然而，顾姒除了迫切外，其余情绪在飞速中销声匿迹，化为犹豫，和出a街时，姜深的犹豫一样。
“你在，不确定？”姜深试探地问出口，确定中带着怀疑。
直觉说，最佳的提问时间不是现在，可姜深更愿意使用不那么完美的方案，最优解并不一定存在。
比起不变，他于她，需要变化。
等等，好有哲理的一段话，他得记下来，以后拿出去可倍有面子。
只是，这段话好像是直觉下的结论矛盾。姜深陷入脑袋空空的沉思。
“啪--”小姜深凭空一个响指，当事人豁然开朗：睿智的脑子总需要休息的，想不通的等他想通再解决吧。
长椅边，少年旁。
顾姒低头看着他，乌黑的泪痣在白瓷一样的皮肤上，渐渐镀上金色，染上血管上的红色。
有喜，是惧，无惊。
姜深猛地回神，涣散的思维重聚，一刹那的错觉足以让他捕捉。
什么？为什么？
姜深也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只记得，洋娃娃似的眼睛里倒映着“他”，在“他”的眼里，又看见了顾姒。
“我……”
随即，下一秒--
--“没什么。”
顾姒会给出参考答案，但不会有过程。
水面出现的波动，短短几秒，再次回归平静。看似泄了气露出了缺口，实则再次筑起了无形的空气堡垒。
一览无疑但存在即合理。
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生生堵住，内部消化从，姜深兴致缺缺地形容。
推导答案的过程重要吗？很重要，姜深永远会为它着迷，参考答案哪有标准答案有意思？
可是，他好像不应该知道？
姜深陷入沉思。
半秒后--
--去他的不应该，没有答案的题目是不完整的。
姜深神采飞扬，顾姒沉默不语。毫无疑问，有些想法具有传导性。
“没什么。”顾姒再一次重复道。
“嗯。”姜深肯定道，目光清明。
顾姒：“……”
在她无感的一个小角落里，悬着的一口气被长长的舒出。
“不过，”姜深话锋一转，“a街是有很重要的线索，但拿不到？”他的语气轻松，像春日飘落的柳絮一样。
顾姒却否认：“不确定。”
姜深：“？”不能吧？
她又复述：“没事。”
姜深：“。”怎么又没事了？
作为主业教语文的教育家秦清的得意门生，姜深的语文模块一直处于探索模式，而顾姒无疑是其中一个守关者。
他深呼吸，用新鲜的气体驱逐出污浊的气体，然后，成功闻到了烤鱿鱼的香味。
孜然，胡椒，辣椒……好香，想吃。
小姜深：“……”
姜深四处寻找，眼神乱瞟，在略过一众堆起白菜、大白菜、小白菜、深色白菜、浅色白菜的摊位后，又飞过堆满各种直的、圆的、扁的等不知名品种4的摊位后，成功寻到滋滋冒着白烟的串串摊位。
“顾姒同学。”姜深尾音上扬。
“嗯？”顾姒语调低沉。
“那边有卖串串的！我们去尝尝。
做好心理准备的顾姒：“……？”
有的时候，不是很能理解姜深，他不符合书中的任何一种典型人格，顾姒也没遇见过。
……
一刻钟后，噼里啪啦冒油的铁棍上，络腮胡子大叔大手一撒，一阵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市集里只有几十人，一部分是交头接耳，闲话打趣的摊主，一部分是面容严肃的顾客，零零散散的分布在这片空地里。
不过姜深倒是很享受，他拉着顾姒钻管道似的，穿过空旷的夹道，熟稔地插进每一个话题，开辟了绝大部分大部分地图，甚至拉高了在场npc的好感度。
卖散装软糖的大叔乐呵呵地给他抓了好几把，卖水果的阿姨笑眯眯地给他塞了个石榴，买糖水的爷爷也请他们喝了糖水等等，走到哪，哪都是脸熟，和照姚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姒手中，塞着一个石榴，两根冰糖葫芦，三串大鱿鱼，都是姜深的。
“怎么不尝尝？”姜深刚递还卖饰品小姑娘的红球，就看见顾姒呆呆地举着一堆东西，和自己给她的一模一样。
“他们送给你的。”不是送给她的。
姜深目露疑惑：“不是啊，我买的。”然后恍然大悟，问：“顾姒同学不会是以为我和他们聊天，是为了白拿他们的商品吧？”
顾姒思考片刻，郑重地点头。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除此之外，他并不能理解姜深的动机。
姜深戏谑笑道：“不是哦，给了钱的。”
顾姒：“嗯？”她分明看见摊主们主动送给姜深，后者愉悦地收下了礼物。
姜深却像在爸爸妈妈眼皮下，偷吃了糖的小孩，问了顾姒一个牛马不相关的问题：“如果现在有人抓捕你，你能跑得动吗？”
顾姒心头一颤，姜深却是笑容明朗：“三，二，一，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顾姒下意识地跟随着姜深，后面那些前不久还被认为是姜深熟人的摊主，一个个都站起来，呼喊着姜深的化名“小姜”。
但他们并没有追上来，而他们两人也只是跑出了二十米，姜深甚至回头挥了挥手，和告别于宿时一样。
顾姒：“？”
“你先尝尝，我再告诉你。”姜深指着她手中的一堆。
顾姒依言咬了一口。
“好吃吗？”姜深扭头问她，睫毛弯弯，头顶的那一撮毛软软地趴着。
顾姒：“……说。”她将手中的一堆递出，只留一根顶部咬了一小口的鱿鱼。
“不好吃？”姜深眉间微微拧出一个“川”字，很是不解，却是接过来，盯了好一会儿。
他尝着还行才给顾姒的，怎么她不喜欢呢？难道是上天觉得他太优秀，收回了一部分能力？
嘶，惊恐。
顾姒看着姜深脸上表情变幻，神情微妙：“不是，好吃，但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鱿鱼的分量，调制，火候，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能称得上是顾姒吃过最美味的，除了制作时油烟有点重，以及制作过程她避开没看，和制作原料可能存在一定问题等不可控因素外，一切都很好。
只是……比起食物，更重要的是安危，她得确认。
姜深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自说自话：“那就是喜欢。”他重新将东西一把塞给顾姒，一脸“不愧是我”的如释重负。
顾姒：“……”姜深的心是真大啊。
她闭上眼，深呼吸，打算尽早离开这里，不想继续放任这种不确定影响自己，姜深却拉住了她。
“我说，我给了钱的。”姜深重复一遍，目光炽热，像是等着顾姒发现秘密。
给钱？给钱给谁？她忽略了什么？
顾姒脑海中回想每个人的变化，从眼神变化到语气变化，再到每一个表情变化，依旧什么也没有，反而头隐隐作痛。
到底忽略了什么？
“果然，顾姒同学也没发现吧，我偷偷把钱给他们了。”
“谁们？”顾姒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看起来我白嫖的摊位啊。”姜深理所当然道。
顾姒一愣，看着姜深。
“是的，就是这样，看起来白拿，实则我给了钱。”
姜深接受了摊主们的好意后，却是趁他们不注意时，把钱偷偷放在了摊位上。
顾姒：“？……”
姜深自豪地挺起胸脯，问：“怎么样？”
有没有觉得我十分机智？
未完的话促使了顾姒的无言。
姜深继续他的壮举：“我就知道，叔叔阿姨们很快就会发现，不过好在我们……”
顾姒按了按额角，总觉得后续不会太好。
“好在我们跑开了。我跟你说，零食啥的，白嫖是最好吃的，但是付款是必须的，不过要隐蔽一点，但又不能太隐蔽，不然也不能享受到后续的乐趣。”
顾姒眉心一跳，跑开？那--
--她又回想了一下细节，再顺着姜深的思路……
哦，没事。
顾姒：“……”有大病。
姜深杵在她的面前，像面画满嘲讽笑脸的墙，深觉碍眼。
一会儿寂静。
不是，姜深，要么逻辑满分，要么逻辑崩坏？
顾姒揉了揉眼眶，泪水润湿了干涩的眼睛。
“不问问a街吗？”顾姒选择放弃继续在这一件事情上掰扯，转而聊起他们前来的目的。
其实，这算不得一件好事，但也算不得坏事，这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如果姜深是认真的。
假设无关，耗时且无用；假设有关，俞迩会开心的。
姜深一手举着石榴，另一只手时不时从顾姒的手中抽出串串：“你想说啦？”
“我什么时候不想说了？”顾姒冷冷道。
她发现，和姜深在一起，她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
“好吧，”姜深徒手掰开石榴，一半递给顾姒，成功
获得一整份的石榴外加一张纸后，开口：“顾姒同学先说说，它的真实性吧。”
姜深手掌中间，抓着一张证件，露出隐隐一角——一个“顾”字，隐约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