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行与章秋之死
“撞！”
还是熟悉的声音，清冷的令人安心。
撞？撞哪里？拿什么撞？
任行短暂的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她一下撞在星图上面，被弹回了地上，同时整个身体开始剧烈的疼痛，从内向外的疼痛。
然后她又强忍着疼痛再次站起来，再一次向着星图撞去，一次又一次……
疼痛什么的，其实永远无法麻木的，在被人做实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痛就是痛，痛多了，还是痛。
她其实一直都很怕痛。
……
在外，白寒摸着任行的小手，一指一寸，慢慢的摸着，同时安抚着任行因为疼痛不时出现的抽搐。
王守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小姐，您的方法不适用于常人的，而且她也没有功法引导，这样可能会害死她的”
白寒没有解释，递出任行的手，示意王守摸一下。
王守疑惑上前，捏住任行的手，脸色一变，又捏了捏任行的胳膊，最后还是不确定，想要摸一摸任行的脑袋，却被白寒拦了下来。
“小姐自幼聪慧，是我多虑了，就怕……”
“王叔，不怕”
“是”
既然白寒都这么说了，王守也不多说什么，小姐有分寸就行，再次消失不见。
房间内再次剩下了稳定着任行的白寒和还在熟睡找功法的任心。
白寒轻哼，一个温和缓慢的调子慢慢飘出，随心而动，有感而发。
……
内视具象中，任行还在如同飞蛾扑火般撞向星图，脑袋已经浑浑噩噩的了，整个身体似刀砍，似针扎，似千刀万剐，痛入骨髓。
哥哥，我好痛。
哥哥，我好怕。
我好怕以后你也要遭受这种疼痛，我好怕以后我不能保护好你，我好怕……失去你。
任行感觉自己越来越无力了，视线也开始模糊，只有疼痛一如既往，刺激着她想让她清醒，星图没有因为她的冲撞出现一丝变化，还是那么璀璨而浩瀚。
她挣扎着起身，已经看不清星图了，眼前只剩下模糊的光亮，她已经不是在撞了，更像是在贴上去，但是星图仍旧无情的把她弹开。
星图只是一种内视的具现，她实质上是在冲击自身的脉络，不用灵气，靠自己蛮力冲撞，说给外面的人听大概率只能换来一声疯子。
她有别的选择吗？她不知道。
白寒是在骗她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昨天刀抵在任心心口上的时候，那种无力恐惧她再也不想感受到。
小孩子有时候比起成年人更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只不过往往被他们的家长扼杀了。
但是任行没有被扼杀，所以她再次起身去撞，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一次
两次
三次
……
三百六十五
三百六十六
……
一千零二
一千零三
……
多少了？忘了
一次
两次
三次
……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
一次
两次
三次
……
识海内，胡青微眯着眼，眼神里闪动着算计，佛光依旧，普济不曾移动。
……
在任行整个身体都快濒临崩溃的时候，一个温和的曲调慢慢飘了进来，让她麻木呆滞的脑袋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整个身体就想要垮掉，想要躺下，想要休息。
但是那一抹寒光代替了手术室的灯光，成为了她新的恐惧，她哭泣着起身，坚持的再次撞向星图。
星图依然飘动着，没有一点改变，仿佛亘古不易。
就在任行这一次撞击的时候，星图停住了。
就像快到临界点的任行的身体一样，星图终于来到了临界点，哪怕在此之前毫无征兆。
如同被乌云笼罩的天空被阳光穿透一般，外界的灵气通过一个微不可察的裂缝钻了进来。
这一点点就代表，大河决堤了，随后便是波涛汹涌！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星图裂出一道道口子，在灵气的撞击下扩展开来。
任行脸带泪痕，嘴含微笑的倒了下去。
她做到了。
一日之内，五脉俱通，吴留这一步，花了十年，更何况是内外兼通。
汹涌的灵气灌了进来，但是任行已经失去了意识，她也没有修炼功法，只能放任这些灵气囤积，以后再炼化。
白寒终于拿开了放在任行眼睛上的手，任行身子一软倒了下去，白寒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任行扭动了两下，孺慕的靠在白寒身上，场景十分和谐。
没有修炼功法的五脉境大圆满，能够震惊修行界的存在，现在就这么靠在白寒身上。
灵气高速修复着任行的身体，如此暴力的通脉没有给任行带来意外，这就是最合适的了，这就是那看不见摸不着，拦死多少人的，所谓的天赋。
得让多少小心翼翼的人感到意难平啊。
“唔……”
任行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快下午了，她先是连忙起身看了一眼任心，发现还在睡，呼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一阵拉力，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怀抱。
任行感受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五感，力量，整个身体有一种盈满的感觉。
只需要稍微凝聚精神，内视，观察外面的灵气都已经不在话下了。
“姐姐当初也这么痛过吗？”
抬头看着白寒，任行有点心疼，因为感受过，所以才知道。
白寒摇了摇头，一只手掌悬空，一柄迷你小剑浮现出来，又被收了回去。
“剑”
白寒的星图上的缺口是剑的痕迹，她的内视，手中有一柄剑，她是活生生拿剑刺穿了星图，不同的是，她的体质很适应，根本没感受到多少疼痛。
白寒抱着任行起身，再次把她放到任心面前。
“戳”
已经挺久了，还要检查一下呢。
任行很听话，或者说跃跃欲试，睡久了也对身体不好嘛。
不过动手之前她还是回头对白寒说了一句“别没告诉我我哥哥”，得到了白寒的点头后开始上手戳自己哥哥的脸颊。
……
任心面对白寒的目光感到亚历山大，这种看着就不好惹的人是他最不愿意接触的类型。
“白小姐除了撑还有什么感到异常吗？”
“检查”
咕——
任心懂了，白寒是来让自己检查的，刚从身上取出医针，但是白寒还是抱着任行。
“白小姐，这个，你看任行她……”
任心用眼神示意白寒把任行放下，白寒不情不愿的把任行放在地上，明明没有变化，就是透露着不开心。
任心也是哭笑不得，这是我妹妹啊。
任心也不多说，开始往白寒身上施针，他需要确认自己的药有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
“痛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任心叮嘱，他好担心白寒是那种我觉得不算痛就不痛的人，这种人治疗起来最麻烦了。
“痛”
白寒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任心松了口气，他专门挑了个痛觉强烈的穴位，看样子白寒不是那种人。
随着任心逐渐施针，白寒时不时给出反馈，氛围逐渐走向正轨。
不多时任心收起了医针，情况比他想的要好很多，各个毒素在加入他的药后反而沉寂下去了，只要到时候处理掉就行了。
“白小姐恢复的挺好，这些天注意不要动用全力鼓动脉络就行”
任心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长呼了一口气，刚打算牵起任行的手去找点吃的，眼前一花，自己妹妹已经到了白寒怀里，跟个娃娃一样。
眼见任行没有明显的抗拒行为，任心觉得也行，从那种地方出来，任行还愿意接触外界就好。
“白小姐很喜欢小行啊”
问了一下，任行也有点饿了，白寒正带着他们去厨房，路上看见了好大一片花丛，其中霜星菊占了大多数。
白寒点了点头，她确实挺喜欢任行的。
“原来种在这里啊，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好大一股霜星菊的味道”
任心想起刚进城主府的时候就闻到过。
霜星菊的香味幽香清远，色偏白，百年以上的有概率变成蓝色，有些低阶丹药有时候也会用到，但是不好种植，养的难度比得上些六七品的药材了，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一片。
白寒抱着任行的手不觉缩紧了一些，父亲说那是母亲种下的，母亲最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了，最喜欢霜星菊，可惜她没有见过母亲。
任行和白寒很默契，她总是能够理解感受到白寒的情绪。
“哥哥快点，我饿了！”
“哦，来了”
好像想起什么的任心一下子被打断了，连忙跟了上去，剩下大片霜星菊轻轻摇曳着。
“额，味道还行吧”
稍微吃了个五分饱的任心说着违心的话，这个世界的人都在追求实力，饮食方面的发展属实堪忧啊。
还好任心以前对做菜挺感兴趣的，还专门和治好的一个厨师学了好长一段时间。
到时候自己做点调料吧，任心暗自下定决心。
“少爷请你们过去”
王守适时的出现，然后告退。
白寒一行人又来到了城主府的大厅，章秋一行也在，吴留也在，陈宽泽也在。
他们到的时候城主正在主座上看书，任心瞄了一眼，《霜星菊的一百种成长保养方式》。
其他几位药师看见进来的白寒，脸上的震惊根本藏不住，陈宽泽更是看见任心还活着，心中隐晦的闪动着杀意。
白寒到了直接坐下，也没和城主打招呼，城主也是直接抬眼问任心。
“寒儿状况如何”
“和预想的一致，完全治愈的话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城主微微颔首。
“不知诸位还有什么其他看法”
虽然城主没有指明，但是章秋知道，城主是在问自己，少城主现在可以正常行动了，你有什么说法吗？
不是说识海问题吗？不是说要服用星魂丹吗？
章秋硬着头皮站出来，现在他已经不再想什么奖赏了，能把自己保住就行。
“城主大人明鉴，就算，就算，就算星魂丹无法令少城主苏醒，但是绝对不会对少城主造成伤害啊！我是真心为了少城主着想啊，城主大人明鉴啊！”
章秋声情并茂，他知道，这一关过不去，自己就没有以后了。
他也在偷偷给曲逢城打眼色，想要让他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结果曲逢城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好似能够看出一朵花来。
章秋心中气恼，来之前还说一定会帮自己的，这个混蛋！但是现在他也不敢发作。
结果居然是陈宽泽站了出来。
“城主大人明鉴，章师炼制星魂丹也是一片好意，我下去也看了星魂丹资料，确实没有因为服用星魂丹出现异常的，只能说章师没有把少城主治好，绝无害少城主之意啊，而且目前也无法证明少城主服用星魂丹会出现问题啊！”
面对章秋投过来感激的目光，陈宽泽不为所动，一副不偏不倚，讲道理的态度
因为想要害她的，是我们啊。
“是啊是啊，陈师说的对啊，城主大人明鉴啊”
章秋连对陈宽泽的称呼都变成了陈师。
“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不辨是非，滥杀的人？”
城主翻了一页书，看的很认真，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给他们。
“城主大人英明神武，自然不是”
章秋战战兢兢的，恶人城的城主能是什么好人？
“不，其实我是”
城主看的很认真，就像在钻研什么绝世功法一样，但是说的话很冷。
无论章秋是不是四圣教的人，他都确定了一件事，他必然是他们的棋子，是他们计划的一环，他不喜欢变故。
他刚刚给了章秋机会，只要章秋能够在治疗寒儿上面还有什么帮助，他都能活。
但是不管他是能力不足还是有意为之，他都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话语一出，章秋一惊，感受到了城主的杀意，转身想要逃亡。
可是才刚刚转身，他就觉得身子一轻，视野一沉，面前出现了五条鲤鱼的袍子。
那是……我吗？
……
黄泥村是一个偏远的村落，章秋八岁那年遭遇了瘟疫，病倒了很大一片。
他很幸运，没有被感染，不幸的是他的父母都染上了瘟疫。
地方很远，官府派遣的药师到这种村子总是要耗上不少时间。
章秋毕竟是个孩子，父母都已经陷入了昏迷，他担心来不及。
六神无主之下，他拿着家里所有的积蓄，和一个所谓的“云游药师“换了个药方。
他问他为什么没有药师服，他说“忘穿了”
蚂蚱头，碳灰，生鸭蛋，马吃过的草……
他好不容易凑齐了药材，连忙给父母喂下，可惜没多久，父母都停止了呼吸。
可笑的是一个时辰之后，官府派遣的药师到达了黄泥村，整个村子除了他的父母，只走了几位上了岁数的老人。
官府的药师看了看他所谓的药，表示哪怕是常人服用恐怕也有生命之忧，更何况是两个感染瘟疫的人。
那个所谓的“药方”，根本就是个无稽之谈。
那个所谓的“云游药师”，根本就是个不入品的骗子！
可怜的八岁孩子最终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自那以后，他恨极了那些假药师，那些不入品的骗子，那些鼠辈！
他吃了很多苦，很多刻骨铭心的苦，穿上了那一身五品鲤鱼服。
花了很多人脉，找到了那个“云游药师”，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手段去折磨他。
但是他的父母终究回不来了。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那个八岁少年那天本该过一个快乐生日，但是他只能混着血和泪，把父母的尸体拖到乱葬岗去，连下葬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生日失去了快乐的资格。
自那以后，一身药师服是他最后的倚仗和慰藉。
……
五品……鲤鱼服……不入品的……鼠辈。
章秋的脑袋滚出几步，身体倒了下去。
五品药师章秋，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