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尘往事
徐昆的表情，似是早在刘大监的意料之中。
换句话说，普通人在听到这个内容后能有这般反应已属不易。
大监伏在桌案，其实刚才话说出口，他是有些后悔的。
不过既然猛兽已经放出牢笼，剩下的事情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徐昆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大佬的话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肯定不可能是忽悠他玩的。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吸收这些信息。
心脏丢失？心脏本来就不是李秀丽的？
所以这算是小偷他妈给小偷开门，偷到家了？
？
他更迷糊了。
“你随我来。”
大监稍稍整理一下衣衫，轻声对徐昆说。
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从容，大佬和凡人的区别从宏观的方面区分，可以解释为凡人遇到困难会苦恼很久，而大佬在乎的是如何去解决。
徐昆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半截屁股有些麻。
房间的侧门是在屏风后面的，而大监正是带着徐昆从房间侧门向外走去。
徐昆有些担心，据说太监有吃对食的说法，这老妖怪莫不是要带自己去他的后宫坐坐？
待到走出侧门，徐昆有些惊讶。
刚才的外院其实已经有些让他诧异了。
一个太监，庭院内没有一点黄白之物的气息，几棵简单的绿植和傻鱼，已是不易。
而这侧门的布置，则更为别致。
这里是一片竹林，看得出来主人经常打理这里。
幽幽竹林间传来一阵流水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翠鸟的叫声。
优雅！太优雅了！
来到这里，就能让人感觉到放松，新鲜的空气伴随着秀雅的竹香。
“翠鸟听雨静，洛水环深竹。”
徐昆不由的叹出一句古诗，略作修改，似是很符合此时之景。
“哦？”
前方踱步的大监脚步略停，惊讶的转过头来。
徐昆忽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诗歌这类东西的存在，刚才有感而发，倒是没有考虑过是否出格。
他只好做谦卑状，拱手行礼：“大监勿怪，小子孟浪了。”
“洛水环深竹深竹。”
刘大监口中轻声念诵着徐昆刚才的诗作，继而笑道。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还有这方面的天分。”
这个微笑和他从前的形式化的微笑很不同，徐昆可以看出来。
自己大概是误打误撞的和这老妖怪产生了一丝羁绊。
从刚才那句诗。
而刚才他自称小子纯粹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道歉，大监却顺杆爬也称呼他为小子，这就不简单了。
大监似是因为刚才那句诗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情，便是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他引着徐昆走到了竹林间的一个小亭，刚才听到的流水声正是环绕这座竹亭而引的一溪活水。
或许这活水在徐昆的时代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根管子加个水泵，我能给你弄个水漫金山出来。
不过在这个世界能做成这样，其中耗费的人力财力肯定是相当不凡的。
果然还是金钱拥有的钞能力！
徐昆只感觉兜里的二两银子瞬间不香了。
大监随和的坐在亭中的竹椅上，闭目一脸享受的样子，随后想到些什么，赶紧示意徐昆随便坐。
徐昆依意坐下，这次随意了些，主要是心疼自己半麻的屁股。
大监右手微张，竹亭角落内的一个茶壶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握住，瞬间飞到大监和徐昆的眼前。
随后也不见大监有什么动作，环绕竹亭的溪水中一道水柱升起，准确的落到茶壶中，没有溢洒出一滴。
徐昆瞠目结舌。
我的乖乖。
而大监似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淡然道。
“你来烧水。”
徐昆闻言正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隐藏自己的实力，却忽然想起来刑部大堂上大监那双死灰色的眼睛。
这老妖怪的能力自己不了解，不过十有八九是把自己看了个底掉。
若是这样自己还装比，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徐昆凝神，双目变色。
一道道紫芒自自己指尖迸射而出，将那茶壶缠绕住。
所幸前两天给程青那丫头做糖吃，对于这操作紫芒的力道还是有所熟悉，没有炸壶。
片刻间，水壶中冒出袅袅热气，徐昆也收了神通，不做显眼包。
大监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欣赏。
“不错，比李刚的天赋要好。”
徐昆闻言有些吃惊，好像这大岐京城是个大佬就知道李刚的事，可他这个唯一亲传弟子却是啥都不知道，说出去谁信啊。
“说来惭愧，小子连师父他老人见的面都没见过。”
徐昆没有说谎，原主只是从老张手中接过了据说是李刚传授的天策紫薇诀，从此一切便只靠他自己刻苦修炼。
总之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原主修炼十年，也仅仅是刚入九品。
徐昆的话让大监又陷入了沉默。
徐昆只得尴尬的呆坐在椅子上，不敢出声打扰。
所幸大监并没有沉默太久，他用竹夹夹起几片徐昆不认识的茶叶，轻放入自己和徐昆的杯中。
徐昆赶紧起身将热水倒满。
大监没有客气，也没有拒绝，任由徐昆侍奉。
此刻两人的身影在旁人看来，大概只是一个会来事的小辈在伺候自己的长辈。
“其实这案子本来我是不想你插手的。”
大监浅酌一口茶水道。
来了！徐昆立马竖起了耳朵。
“在刑部大堂保你，也只是因为我知你是无辜的，不忍秀宁那丫头空造杀业。”
所以其实我死不死其实是无所谓的。
徐昆咀嚼着话中的意思。
大监的话说的很残酷，但是是事实，大监相信眼前这个聪慧的小子肯定能听懂。
也肯定能接受。
见徐昆只是倾听，没有面红耳赤，也没有愤怒，大监便欣然说了下去。
“但是我心中的疑惑是，凶手为什么偏偏选择的是你。”
见有一阵短暂的停顿，徐昆便接茬道。
“大概是因为小子只是一个区区九品的校尉，平日便是无名之辈，即便是死了别人在意的也只会是三殿下的身殒，而非小子这条狗命。”
大监点头赞许，这未必不是一个原因。
“但是无名之辈那么多？为什么必须是你呢？”
“既然无名之辈那么多？为什么必须不是小子呢？”
徐昆微举起茶杯，笑吟吟的说。
其实这方面他也是有所考虑的，但是无论怎么想，自己身上除了一个穿越者的身份，其他的真的是只配做一个背锅侠了。
大监面目有些动容，他真的不知道如此一个聪慧的一个人，是怎样做到将近二十年在王城里默默无闻的？
藏拙嘛？
而在关乎自己生死的时刻，终于不装了么？
既然如此。
大监忽然压低声音。
“其实三殿下十八年前就理应死去了。”
？
徐昆一脸问号。
“三殿下自小患有心疾，虽然有宫里的太医用各种昂贵的药材续命，终于还是在五岁那年走到了尽头。”
大监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不再打量徐昆的脸，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当年发生的事。
“李霁卜了一卦，说是在大岐北部的丰都有一个妖物的心脏可以为三殿下续命。”
“换心？”徐昆有些不可置信。
大监点头回复了徐昆的疑问，继续说着后面发生的事。
“于是皇上召集了他最相信的两个手下去到那丰都夺取妖物的心脏。”
“其实我当时是想去的，只是丰都那地方阴气极重，而我本来便是残缺之身，去了可能不但帮不上忙，甚至连自己也会折进去。”
徐昆没有再说话，他发现自从进入这个竹林内，大监便没有再用过咱家这个称呼。
似乎这里的大监，是另外的一个人。
他甚至可以在大监的脸上看到因为没有去成丰都而有些懊悔。
“最后那妖物的心脏自然是取回来了，而那两名手下一死一重伤。”
“带回心脏的那个护卫也在李霁为三公主成功续命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往事的诉说似乎到此就结束了，大监的表情有些落寞。
片刻后，大监变了脸色，回过头来望着徐昆冷声道。
“本来我以为那两名护卫死后，知道这事的就只有皇上、李霁和我，但是三殿下的尸身上的伤口我是见过的。”
徐昆有些不想听下去了。
大监的话的意思他明白，那夺人心脏的事肯定不是光彩的。
关乎皇家颜面，可这是我能听的东西么？
可大监此刻表达出的情绪是很清楚的。
他是肯定要把自己拖下水去处理这案子的。
徐昆也只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顺着大监给的线索思考下去。
这伤口，大监见过，而刚才他的话语中并没有多余的角色参与。
所以，徐昆眼睛一亮。
“那伤口和当年重伤的那个护卫身上的伤口是一致的？”
大监一脸你果然猜到的欣赏之色。
徐昆暗自骂街，这老狐狸，把自己丢进粪坑里还一副我为了你好的表情。
这案子原本还很简单，破了它，自证清白，就结束了。
如今掺杂进皇室丑闻，即便破了，皇上没准也会因为自己进门先迈左脚而把自己斩了。
徐昆忽然有些怨气。
让自己做这做那，还不给自己吃草，一句刑部尚书尽心配合就把自己扔着不管了。
“大监，您着实是有些不厚道了。”
想到这里，徐昆对大监的惧怕反倒有些淡了。
反正这老狐狸现在需要自己破案，索性互相伤害，要些彩头。
“哦？”
正在内心夸奖徐昆的大监没想到徐昆居然是这种反应，忽然来了兴趣。
“你这话是何意呢？”
“您看，这案子您也说了，大概可能涉及到将近二十年前的事。”
徐昆双手一摊，一副摆烂的表情。
“如今我要啥没啥，兜里就二两银子，刑部王尚书口中的配合也不过是派了狱卒给我当小厮，顺便送来了几乎没啥用的卷宗。”
“这让小子很难做事啊。”
若不是案子陷入僵局，徐昆本不打算敲诈这老狐狸的，谁知他以后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
不过三天后没准自己就要挂了，这些事自然就属于无所谓了。
大监沉吟片刻，带着商量的语气道。
“你待如何？”
眼见老狐狸松了口，徐昆大喜，赶紧端起茶壶给大监倒水，大监都能看到他身后的尾巴在不停的晃啊晃。
“我要验尸。”
“可以。”
“银子！”
“去刑部支一百两，走刑部的账，我签字。”
“若案子能破，你可要保住小子的小命。”
“”
李秀丽的尸身没有停在刑部的仵作房。
这点意料之中。
堂堂三公主怎么能和老百姓躺在一处。
即便徐昆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惊讶的倒抽一口冷气。
三公主的尸身居然就停放在皇宫内的安康苑内。
也就是三公主在宫内的院落。
紧挨着皇上的书房。
从院子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当今皇上是有多疼爱三公主。
三公主因为身体原因并未婚配，她被掠走的公主府据大监说也是皇上为了方便三公主出宫游玩而特意为她建造的。
本来徐昆因为案子对这三公主其实是有些怨气的。
但此时的他面色凝重，在即将进入安康苑的时候停步对着大门深深一揖。
单纯的尊敬这份父女之情。
大监没有做声，安静的等待徐昆行礼完毕，随后轻声道。
“走吧。”
随着大监的脚步，徐昆向着三公主的闺房走去。
安康苑内花团锦簇，蝴蝶飞舞，各种盛开的牡丹争芳斗艳，可见李秀丽也是个爱花之人。
可惜了，这些花恐怕也想不到自己的主人会和自己一样，在最美丽的绽放之后，便会化作一缕香魂，烟消云散。
三公主的闺房门口，有两个护卫在把守。
在见到是刘大监后，躬身行礼，随后便闪在一旁。
而大监冲着徐昆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
最关键的验尸，徐昆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那扇并不牢固的房门。
一股气息迎面而来。
徐昆面色一僵。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