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果然，就听见檀织许继续说：“真不是我不给伯伯面子，是这件事情，我确实无法做主。”
岑应会眉头一皱，“我本来是想着你父亲病了，家里的生意既然交给你处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不去叨扰你父亲，让他好生静养，如今看来，这事你若是做不得主，那我还真得再去找你父亲说和说和。”
檀织许如何看不出，岑应会是在威胁她。
檀泓章将家里的生意交给她打理，若是事事都要闹到檀泓章面前去，只会显得她无能，没准还要檀泓章再将家里的生意收回去。
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首先，他一个外嫁的女儿，家里的生意做得好不好，都与她没什么关系，檀泓章愿意将生意交给谁管，那是檀泓章的事情，她也不在意。
当然，现在除了她意外，檀泓章也没有第二个能信任的人便是了。
其次，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檀泓章给她的，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想要的东西，都会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拿到手。
檀家的生意，亦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岑应会和檀织许都心知肚明，他们两家的关系，说是势同水火，才差不多，要说有什么交情，那真真是一点都没有。
岑应会不去找檀泓章说和，没准檀泓章看在铺子的面子上，也就答应下来了。
岑应会若是去了，檀泓章便是赔钱，都断然不会再将这铺子赎回去了。
而岑应会，也拉不下脸，到檀泓章面前去伏低做小。
这桩生意，岑应会再赔钱，也不过是两三千两银子，数目不小，却也不值当岑应会拉下老脸去求他的死对头。
故而，檀织许断定，只要她一口咬死了岑应会的事情她做不到，岑应会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岑伯伯就算是去找我父亲，也是一样的结果。”
檀织许苦笑一声，“岑伯伯可能不知道，赌坊的人催得急，当天就拿着房契过来收铺子了，我也是没办法，昨天花灯节，连夜在城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几家心仪的铺子，我父亲已经定下了其中一家。”
“这檀记药房的铺子丢得没脸，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但我爹说不破不立，这对我们檀家未必是坏事，至少这次买下来的铺子不管是地段还是客流量，甚至占地面积，都比原来的铺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我父亲对此很满意，契书已经办好了，这不正搬着东西准备过去重新开张呢。”
岑应会坐在椅子上，双腿都软了。
感情还是他一手促成了自己这次的失败。
当时他只想着让檀泓章吃了这个哑巴亏，想着檀泓章不论如何都会赎回这铺子。
檀泓章回放弃这个铺子的可能性，根本没在岑应会的盘算之中出现过。
尤其是在得到消息，说檀记药房开始将东西搬回到檀府的时候，他这心里头才畅快呢。
要不是忙着算计檀贵君，他怎么说都要到檀府去看看檀泓章的笑话。
结果，还没等到看檀泓章的笑话呢，先看了自己的笑话。
“这银子都交了，契书也办好了，便是岑伯伯找到我父亲，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了。”
说着，檀织许又露出几分好奇来，“说来，这天降横财赌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东家，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能请得动岑伯伯你来做说客？”
岑应会苦着脸笑了一下，“赌坊东家不愿意暴露身份，我也不好替他做主，既然这件事情已成定局，我也不多叨扰了，得先回去给人请罪去了。”
该配合岑应会演出的檀织许自然是继续配合，亲自送岑应会到门口，“我这里还忙着，就不愿送了，岑伯伯慢走。”
“不必送，不必送了！”
再让檀织许和他云里雾里地说几句话，他怕是要直接被送走了。
岑应会离开之后，檀织许正准备回去继续盯着伙计们搬家，就见一个人影从停在门口的马车后边绕出来。
顾怀璟站在马车边上朝着檀织许招手。
阳光落在顾怀璟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披上了一层金纱。
他就站在那里，朝着檀织许挥手，街上人来人往，他只能用口型询问：“过来呀。”
檀织许看了眼身后铺子里埋头收拾东西的伙计们，缓步朝着顾怀璟走过去。
顾怀璟迈着大长腿就奔向檀织许，“那老东西怎么墨迹了这么久？”
老东西说的自然是岑应会。
“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唠叨啰嗦。”檀织许随口回道，“你怎么过来了？”
“想着你这几日应该忙的没时间吃饭，专门过来请你一步最雅轩，不知道檀四姑娘可愿赏脸赴约？”
檀织许挑了挑眉。
这人最近是不是染上了什么绝症？
自她嫁入侯府之后，顾怀璟见到她，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就算偶尔有点好脸色，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时候居多。
唤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宋二夫人，或者直呼她的名讳，偶有发疯，会叫两声轻轻。
但这“檀四姑娘”四个字，便是她云英未嫁之时，也从没在顾怀璟的口中听过。
难不成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许是察觉到檀织许的诧异，顾怀璟挠了挠脑袋。
他没有办法在明知道檀织许并非自愿的情况下再叫她宋二夫人。
那四个字，像是带着倒刺的箭矢，他每说出一次，便将他二人的心脏都贯穿一次。
从前是惩罚檀织许，也惩罚自己。
可如今，他只想要弥补。
“正巧腹中空空。”
“小姐，我回来了！”白露拎着食盒，咋咋呼呼地跑过来，还没忘了抱怨一句，“谁呀，怎么这么美眼力见，怎么把马车停在人家门口啊？”
顾怀璟神色一僵。
檀织许瞧着他那忽然局促起来的表情，顿觉好笑，便笑了出来。
“小姐，顾大人？”白露也终于瞧见了那马车的主人。
顾怀璟僵着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白露挪到檀织许身边去，食盒子往上抬了抬，“我买了饭菜回来了。”
顾怀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些许。
“我让白露买了不少饭菜，不如顾大人留下一起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