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石龙,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宋石龙说:“我不想再有大动作了。”
月秀说:“他俩的事包我身上,你们不能再拖了。”
宋石龙说:“我回去与双珍再谈谈吧。”
月秀说:“你俩都这样十几年了,不能再等了。”
宋石龙说:“姐,我是担心你的晚年。”
月秀说:“你想让我晩年好,你就与双珍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你俩还年轻,不能光这样耗着,你们的好时光快过完了。石龙,给姐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过其他女人?”
宋石龙苦笑着说:“姐,自哥去世后,我确实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月秀脸红了:“你别瞎想,你是我弟,我是你姐,知道吗?”
宋石龙说:“姐,我听你的。”
月秀说:“你与双珍把以前不愉快的事都忘掉,今后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宋石龙打心底感激月秀姐。他想,月秀姐虽然一字不识,但她心地善良,在人品上胜过好多知识女性。她是爱的圣母。
吴双珍在与罗卫党举行婚礼之前,她又去看宋石龙一次。并把家里钥匙交给宋石龙。此时的宋石龙已不再受皮肤之苦,专案组对他的审讯也大大减少了。他身上的伤痕渐渐愈合,只是心灵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没想到,吴双珍在婚前还会来看自己,他心里是百感交集,觉得自己无话与吴双珍说了。他想,孩子已被她送到乡下姐家,从此,她成了别人的妻子,又组成了新的家庭,与自己没有了感情纠葛。
吴双珍说:“石龙,这是咱家里钥匙,你往后要多保重。”
宋石龙说:“双珍,嫁过去要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吴双珍说:“你出去后,替我多看看两个孩子,我不是好母亲。”
宋石龙说:“你也是被逼的。既然你决定了,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一提到两个孩子,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两个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心里难受!
吴双珍流着眼泪说::“石龙,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你就把我忘掉吧。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痛苦。”
宋石龙说:“你只要能过上好日子,我的付出值。”
吴双珍擦把眼泪,说:“我有好日子过吗?有你和两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我再苦也能忍。”
宋石龙说:“你们结婚我只能口头祝福了。只要两个孩子有亲生母亲,起码他们还有人牵挂。”
吴双珍说:“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石龙,为了咱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宋石龙说:“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活着的。”
吴双珍说:“我走了,你一定要保重。”她起身而去。
宋石龙背过身去,眼泪流了出来。他在心里说:双珍,我们的缘分真的尽了吗?
同年秋天,宋石龙他们被下放到县农场,也叫五七干校进行劳动改造。在他们离开县城之前,宋石龙对领导说,他得回家准备要带的东西。他的情况特殊,领导就允许他了。宋石龙回到家,一切如旧。吴双珍在走之前,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宋石龙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个箱内。庆和沙发用塑料布盖着,上面有老鼠爬动的痕迹。他把自己用的东西塞进一个大提包里,在自己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就锁上门离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他想去乡下看看孩子,没有得到批准。
农场在本县西北角,占地面积几百亩。里面有各种果树,还有人为的几片树林。林子里还有一座大鱼塘。农场的周围是用砖砌成的院墙。院内还有大片大片的田地。在大院里北边有个单独小院是场部。另外还有食堂和几排职工宿舍,还有一个小院是技术人员和基层管理人员住的。现在这个小院安排县里几个走资派住了。他们在这儿的待遇还不错,两人一间房。宋石龙和县委朱书记一间屋。
他们刚来时,每晚都得学习。由场部主要负责人给他们读报念文件,让他们谈学习感受。白天,他们得参加劳动。朱书记和县长年纪大点,场部安排他两人喂塘里鱼。宋石龙和其他几位年轻人,要参加场里秋收。他们把割下的豆棵拉进场里脱籽。他们的任务就是白天干活晩上学习。夜里,别人进入了梦乡,宋石龙还在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宋石龙劳动时,爱与场里职工在一起干。他手握木杈向马车上装着豆棵。一个中年职工说:“小宋,你对农活不陌生。”
宋石龙说:“我上大学之前,一直干着农活。”
中年职工说:“你是县里领导,这次是遭难了。听说这次来的都是县里大官!”
宋石龙说:“哪有什么大官?我们是来改造的。”
中年职工说:“我看你们不像坏人!”他向四外看一眼。
宋石龙苦笑了一下,挑一杈豆棵放在马车上。炸了皮的豆籽躺在地上,圆圆的,亮亮的,发着金黄色的光。这是一辆新马车,一匹淡黄色骡子驾辕子,两匹枣红色马跑梢。车把式五十多岁,手里鞭在空中炸响,却不落在牲口身上。
一辆马车,有四个人装车。他们挑过豆棵,有掉在地上的豆棵,后面专门有人拾。农场一到忙时,就雇当地的社员来帮忙。他们举着红旗喊着口号,气势很是壮观。宋石龙向远处眺望,他发现朱书记在塘堤上溜达着。朱书记永远是个乐天派,这让宋石龙很钦佩。他遇事不惊,有大将风度。宋石龙达不到这个境界。他心事多。在农场,他是个沉默派。
每晚,他们在休息之前,朱书记都与宋石龙聊上几句。他让宋石龙想开点看远点,困难是暂时的,前途还是光明的。人的一生难免不受一点挫折,重要的是要把握自己,在艰难中要对未来充满信心。宋石龙在朱书记面前只想当个好听众。他想,你们都是无官一身轻,家人平平安安,你们可以乐观。我呢,爱妻己被人娶去。一双幼小的儿女在乡下,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抚养着。我轻松不起来。我心灵的创伤只能让时间去抚慰。
收完秋庄稼,就是耕地播种小麦。等农田一片青绿时,农场就闲了,帮忙的社员也已经离去。农场职工也可以借机回家看看。农场一下变得清静了,也空旷了。他们下来改造的人,由每晚学习一次,改为一星期两次,最后每星期一次,纯属是应付。他们有了较多时间可以自己支配。只要他们不出农场大院,不与外人接触,就没有人过问他们。有时,宋石龙闲得发闷,就帮书记县长去塘里喂鱼。他从仓库里扛出鱼饲料,走到塘边上了那条小木船。他慢慢地划着船,朱书记向塘里撒着鱼食。把饲料撒完之后,他俩坐在小木船上,望了望深远的苍穹,又望了望塘边的树林,他们都觉得现在比来时强多了。
朱书记说:“石龙,这是我们为官不能享受的场景。我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壑朗感。大自然让人陶醉啊!”
宋石龙说:“此时此刻,我还真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朱书记望着西天上的红云,轻轻吟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还是古人有雅兴,在平凡的生活中能挖掘无限的美。”
宋石龙说:“我喜欢陶渊明,他心胸开阔,借用农活抒发自己做人立志,不俗。”
朱书记说:“我对杜甫的巜蜀相》很欣赏,那种大气让人敬畏。”
他们在小木船上弹着古诗,任小船在塘里漂荡。县长在岸边说:“你们在小船上谈吧,我散步去了。”他背着手走了。
宋石龙把小船划到岸边,他们把船系好,上岸去了塘堤。深秋的风,已有了几分凉意。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朱书记在与宋石龙对弈。朱书记发现宋石龙心不在焉的,就把象棋一推,掏出两支烟,他们每人一支,说:“小宋,你思想又开小差了?”他点着烟,深深地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