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丁庆国的影子总是在她眼前闪现
丁庆中弹了下烟灰，说：“他知道你定好婚后，确实很痛苦，他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想见你一面，可你不给他机会。他无计可施，又心有不甘。尤其是你结婚前后，他几乎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吃睡不香，坐卧不宁。可他还不能让家人看破自己的心里。他实在受不了，就一个人坐在大河里静思。我毕业后，我们俩聊得最多。当他知道你教学后，他的痛苦就渐渐减轻了。我问他原因，他说：‘我原以为赵秀玉定婚是迫于家庭里压力，被迫无奈，心不由己。她不能与自己相见，是因为家里对她看管太严。我也替她着急。我也为自己没有能力让赵秀玉摆脱困境而痛苦。可后来，赵秀玉结婚没几天，就到学校教学了。别人对我说，我不相信。我还偷偷去学校看了一次，她果真成了一名教师。我突然明白过来，赵秀玉与丁庆民结婚不是迫于外界压力，而是出于一种交换。并且是她心甘情愿地交换。她用自己的婚姻换个自己美好的未来。同时我也明白了她一直不见我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尽快把她忘掉，别因为我影响她未来的日子。我想通了，自己没有能力让自己的心爱人过上好日子，她自己努力争取到了，我应该祝福她。她能有今天，我应该心慰。’我发现丁庆国现在的状态好多了。有时，他也向我打听下你的情况，我说你很好。他笑笑，什么也不说。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祝福你们。”
赵秀玉强忍住自己的泪水，她轻轻地说：“他认为我结婚是一种交换，拿自己的感情当人生砝码，去换取一种舒适的生活。”
丁庆中说：“秀玉，丁庆国也只能这样理解。只有这样，他流血的伤口才能愈合。说实话，他从没说过一句错话。”
赵秀玉说：“庆中，谢谢你对我说了实话。”
这天夜里，赵秀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丁庆民问她咋的，她没好气地说：“这个时候的女人，有几个能睡安稳的？要不，你到那头睡去。”
丁庆民说：“好好，怨我多事。”他躺那儿不动了。
赵秀玉偷偷地流着泪。她知道丁庆国把自己想得很龌龊，他甚至会认为，自己玩弄了他的感情。自己为了教学，抛弃他嫁给了书记的儿子。他打心底看不起自己。他彻彻底底地误会了自己。让他误会去吧，只要这种误会能减轻他心灵的痛苦，能激励他奋发创作，自己情愿让他误解一辈子。事实也是这样，自己嫁人后就教学了，没有什么可争辩的。是夜，赵秀玉流了很长时间的泪。她也明白了“谢谢”二字的真正含义。
赵秀玉一碰到好书，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想到丁庆国。她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把这本书借到手，通过东明转交丁庆国手里。虽然，她得到的仍是那两个重复字，但她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快乐。
一次放学，其他教师离去，赵秀玉合上教案本准备回家，她发现丁庆中把那些考试没用完的白纸卷起来想拿走。她说：“给大叔卷烟用？”
丁庆中说：“让你见笑了，我拿给丁庆国当稿纸用。在我教学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对丁庆国说过大话，他写作用的笔墨纸张，我包了。”
赵秀玉心里一酸，说：“庆中，我这里还有一支新钢笔没有用，你给他拿去吧。”她拉开抽屉，把那支黑色的“新农村”钢笔拿出来。
丁庆中说：“算了吧，他现在有钢笔用。我不想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赵秀玉说：“庆中，我这支钢笔是干净的。”她心里有一种疼痛感。在丁庆国看来，自己的用品都是肮脏的。
丁庆中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走了。”他把卷子纸装进上衣兜里，迈步出了办公室。
赵秀玉坐在那儿，望着手里钢笔，她双眼又朦胧了。
那天上午，赵秀玉在办公室里正备着课，丁庆中拿着一本新杂志进来了。他举着手里的刊物，大声地说：“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丁庆国的散文在省文艺杂志上发表了，一下子发表了三千多字！”
赵秀玉反应最强烈，她第一个站起来，惊喜地说：“你不是有意哄人吧？”
丁庆中举了举手中的杂志，说：“铁证如山，我为什么要哄你？”
赵秀玉走过去，一把夺过丁庆中手里的杂志，掀开封面看着目录。她双眼一亮，失声地说：“我的天，他的作品真发表了！巜春雨沙沙》。”她回到自己办公桌边坐下，把杂志放好，轻轻地翻到散文专栏那页，两眼有神地看着：冬天悄悄离去，春姑娘姗姗而来，干硬的大地变得松软了。枯黄的草叶下又萌出新的绿意。阴霾的天空，淅淅沥沥地飘洒着雨星。它悄无声息地润滋着丰厚的大地，促催着万物的萌生，谋划着美丽春天的细节。一阵风吹过，雨星变成雨点，雨雾化成雨帘，柳丝在春雨的沐浴下，显得更柔媚俊俏……
另外两个青年女教师站在赵秀玉身旁，低头默读着。一位女教师不由地赞叹道：“他的句子真美，像一幅画。”
上课铃响了。赵秀玉说：“张老师，咱俩调换一节课。”
张老师说：“好好，你慢慢地读吧。”
赵秀玉一气读完这篇散文，她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两眼湿漉漉的。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心想，你哭什么？你应该高兴！丁庆国的努力有了回报，他在自己心爱的事业上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丁庆国，我为你高兴。她如果不是在办公室里，她真想高歌一曲，来释放心里装不下的喜悦。她走出办公室，望着满目的绿色，她又对蓝天长长地吁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一只欢快的小燕子。
这一上午，赵秀玉脸上不断笑容。她把课讲得格外生动。就是她发现有违犯课堂纪律的学生，只是对那个学生微微一笑，打个手势让他注意听讲，失去了以往的严厉。学生们也感到惊奇，觉得赵老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大胆的男生，调皮地说：“赵老师，你今天真好看！”她听到这句话，自己也不由地笑了。
上午放学，赵秀玉回到家，丁庆民去镇粮站没回来。她一个人在屋里坐不住，就站在院子里望着那棵大桐树，和树枝上的那只小鸟，以及树枝上面的靛蓝天空。她觉得这是自己结婚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她回到屋里，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她看着看着，自己不由地笑了。她还没分家单过。她心情好，就去婆婆的院子里帮婆婆做饭。婆婆知道她这段时间，身子特别，就不让儿媳动手。婆婆说：“你站一晌午了，快去床上歇会，我能忙过来。”
赵秀玉说：“我不累，我帮您烧锅。”她拿条毛巾包在头上，坐在灶门前。
饭后，赵秀玉想在自己屋里休息会，可她睡不着。丁庆国的影子总是在她眼前闪现。她想，丁庆国是个男人，是个能成大事的男人。自己的眼光没看错。往后，自己就放心了，不要再担忧他消息了。他不是鸡肠小肚的男人。她去学校的路上，突然有个想法，她想请同事们吃糖。啥都不为，就因为自己心情好。她到代销点买了好多糖果。她到办公室就让同事们吃糖果。
一个女老师感到惊奇：“赵老师，你请哪门子客？”
赵秀玉满面春色：“咱大队出个秀才，我替丁庆国请客。”
女老师说：“这喜糖得吃。”她抓了一把糖果。
赵秀玉看到丁庆国第二篇散文时，喜悦不是光流露在表面上。她深深地意识到，丁庆国不会平平庸庸地在农村生活一辈子。赵秀玉读过这篇颂扬母亲的文章，她觉得丁庆国有创作天赋，有文学细胞。如果他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他在文学上肯定会有番造就。她得把自己的这一感觉，告诉给丁庆国，让他好好地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