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想知道赵秀玉对这事的反应。
这天，母亲破天荒地檊了好面条，以此对儿子发表作品表示庆贺。
母亲笑着说：“算俺与你大没白领你这个儿子，你给俺争了大脸。”
丁庆国说：“娘，这只是开始，我给争大脸的时候在后面呐。”
母亲说：“往后娘就不心疼洋油了，可娘疼你的身子。你白天干一天活，还得熬夜写东西，你能吃得消吗？”
丁庆国说：“没事，我身轻，身子壮。”
一天晚上，丁庆中来给丁庆国送稿纸（说是稿纸，实际上就是裁好的白纸。丁庆国就是用这种纸打草稿。），他发现桌上有本新来的杂志，就顺手拿起来翻里面的目录。他发现了丁庆国的名字，他忙翻到散文专栏，第一篇就是丁庆国的散文。他默读了一遍。文中提到了杨河，这确实是丁庆国的文章。他惊喜地说：“这么大的喜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让我们共同分享快乐。这可是你人生的里程碑！我们应该大贺特贺！”
丁庆国递给他一支烟，笑着说：“前天刚寄来的刊物，我还没来得及见你。”
丁庆中说：“你应该去我家报喜。”
丁庆国说：你现在知道也不晚。”他自己也抽着一支烟。
丁庆中边抽烟边打量着丁庆国。他说：“说不定你小子还真能成气候！我发现你的作品很有灵气，你有创作天赋。”
丁庆国说：“你别夸了，明天我打酒给你喝。”
丁庆中说：“还是我打酒吧，我现在每月有六块钱的工资。庆国，你在漫长的黑夜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现在虽然不给稿费，可在省刊物上发表东西不是人人都能的。你是千里马，伯乐早晚都会发现现你。”
丁庆国说：“别光拣好的说，你也看过文章了，多提意见，这对我今后创作有好处。”
丁庆中说：“我也想提个一二三，可我有那个水平吗？”
两人都兴趣十足，地上丢了一片烟蒂。丁庆中说：“我不打扰你了，你明天还得干活。这杂志借我看一天。我明晚给你送来。”
丁庆国说：“别把封面弄脏了。”
丁庆中说：“这是你的心爱之物，我会爱惜的。”
丁庆国躺在床上，翻看着一本小说。母亲起夜，看见儿子屋里还亮着灯，就说：“你该睡了，明天还得下地干活。”
丁庆国吹灭了灯，在漆黑的夜色里，他没有一点睡意。他一眨不眨地望着朦胧的屋顶。
第二天晚上，丁庆国吃过晚饭刚坐在桌边，丁庆中推门进来了。他把那本杂志放在丁庆国面前，笑着说：“我现在是完璧归赵。这本杂志我拿学校去了，老师们争相传阅。他们都夸你有才气，说咱这偏僻的地方终于出来个秀才。”他递给丁庆国一支烟。
丁庆国接过烟，没马上抽着，他在听丁庆中说话。
丁庆中把烟放在鼻孔下闻了闻，说：“王校长也看了，他还拿到课堂上念给学生听。校长在办公室里说，丁庆国是个人才，也是块写作的料子。我抽时间得好好与他聊聊，让他继续努力。在这样的环境里，咱农村出个人才不容易。”他说到这儿停住了，点着手里的烟，抽了一口。
丁庆国捏着手里的烟，说：“就这么多？”他不免有点失望。
丁庆中说：“就这么多，你还想知道什么？”他吐一口烟雾，他理解丁庆国此时的心理，他想知道赵秀玉对这事的反应。
丁庆国点着手里的那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看着丁庆中说：“你别吊我的胃囗好不好？”
丁庆中笑了：“我告诉你吧，看到你的处女作，反响最强烈的就是赵秀玉。她是第一个抢过去的这本杂志，她如饥似渴地读着。她为了能一起读完这篇文章，她特意与别人调换了课时。我发现她读完你的作品，心情特别好，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她走动如春风。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下午她去代销点买了糖果散给全体老师，说是替你请客。”丁庆中说着掏出一把糖果放在桌上。他又说：“你吃吧，这是她特意让我给你捎来的，你吃着肯定甜。”
丁庆国剥一个糖果放进嘴里，说：“庆中，你明天去学校代我向她表示感谢。人家对咱大度。咱也不能斤斤计较。”
丁庆中说：“庆国，我看赵秀玉心里还是有你，她那神情绝不是装出来的”
丁庆国说：“你别哄我高兴好不好？我借花献佛，吃糖吃糖。”他拿糖让着丁庆中。
丁庆中说：“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女人暗暗牵挂着你，你好幸福！”
这一夜，丁庆国特别开心。他认为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得美好的多。无论结果怎样，我们双方相互牵挂相互理解，这就足够了。我对她应该少些记恨多些宽容。她现在是人妻，我能做到的，只是对她默默地祝福。我要做一个胸怀坦荡的男人。
丁庆国没想到的是，他的作品在省刊物上发表之后，在这大忙季节，竟有人来给他提亲。他有点意外，并觉得有滑稽的味道。
母亲喜滋滋地说：“儿子，咱得去相亲，不能让人对咱说三道四，媒人说了，女方是个高中生，长得也俊。只要你没有意见，这媒十有八九能成。”
丁庆国说：“娘，您想使儿媳妇，您想抱孙子，这我都知道。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结婚恁早。我还想做点事。”
母亲说：“你一个劲地往后推，这一茬的闺女都嫁人了，到时候你还娶谁？”
丁庆国说：“娘，我没本事娶了老婆，您还得跟着我操心。”
母亲说：“我愿操心，我就是操心的命。”
丁庆国说：“这样吧，娘，您让我好好地想想。”
母亲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说：“你啥时候气死俺就好了！”
丁庆国笑着说：“我还想让您过好日子呐，您千万不能气死。”
丁庆国越是怕人来提亲，媒人像存心给他过意不去似的，大热天一个接一个登门给丁庆国提亲。来人一提就是女方优点多多，千篇一律。丁庆国都感到好笑。
父亲慎重与儿子谈了一次话。他说：“你到底是咋想的？得让爹娘心中有个底。”
丁庆国说：“大，干写作这行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成绩的。我想好好地干一番事业。当然，一个人想干点事情不容易，如果婚后有了孩子，啥事都干不成了。一辈子一事无成，拖男带女，为了生计东奔西跑，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日子，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知道让人看不起的日子最难过。”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觉得有奔头吗？别到时候家里地里两耽误。”
丁庆国说：“有奔头。我现在只能一心一意地写下去。”
父亲点了点头，说：“你往后就安心地写吧，家里不分你的心了。”
以后，再有媒人上门提亲，父亲就拿着烟敬媒人。他笑着说：“让你为俺儿子的事操心了。儿子的婚事俺问不了，随他去吧。”
母亲一唠叨儿子的婚事，父亲就瞪着眼睛说：“往后你少提这事，咱过一辈子穷日子，你还想让儿子跟咱学？”
母亲不服气，说：“全庄人不都是这样过的？”
父亲说：“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往后少在儿子面前瞎说。让他安心写东西。”
母亲低低地说：“干再大的事也得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