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月,又到了他们相约的日子
丁庆国在办公室里,招待县文联秘书李玉明。李玉明大学毕业,今年二十八岁,未婚。是一个靠写散文闯进文坛的新人。丁庆国来本县挂职体验生活。他们有过几次照面,只是泛泛而谈。也许他们都是文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亲近。今天,他来到县政府找丁庆国,是想请丁庆国抽时间给本县文学爱好者讲讲课,谈谈他的创作经验和体会,也许能给文学青年一些启发,让他们少走些弯路。丁庆国笑着答应了。他说:“文学创作并没有固定的模式,文无定法,只是凭个人的悟性。这样吧,你们约好时间,到时候我谈谈自己的创作感受,也许能对大家有所帮助。”
李玉明恭敬地说:“丁老师,经过几次简单地接触,我觉得您没有一点名人的架子,很亲近,很理解人,您越是这样,我们越是对您肃然起敬。”
丁庆国说:“我不是什么名人,更不想摆什么名人的架子。我是从农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知道人生不容易,想活得舒心点更不容易。尤其是我们搞文学创作的,更是难上加难。”
李玉明说:“从您的小说中也能领悟到这方面的道理,我觉得您把爱情太诗意化了,这个世界上有您笔下这么美好的爱情吗?”
丁庆国说:“这毕竟是文学,是美,是陶冶人情操的,更进一步地说,小说是允许虚构的,我只是想把那些美好又遥远的东西写下来,陶冶读者的情操。现实生活中,纯洁的爱情不多了,即使有,对有些人来说,是很奢侈的。重要的是,即使双方有了纯洁的爱情,也未必能走到一起。简单说,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
李玉明也有同感,他在高中时也热恋过一个女孩,可后来两个人却未能走到一起,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甚至怀疑爱情本身。他说:“爱太复杂了,不刻意的去追求也罢。”
丁庆国给他泡杯茶,自己点着一支烟。他说:“玉明,我们是文友也是朋友,能结识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我在报刊上读过几篇你的散文,文笔幼稚点,但很有灵性,对人生见解也有独到之处。听说,你现在还没有成家?”
李玉明苦笑了下,没作回答。
丁庆国说:“因为这是你个人的隐私,我不想多说什么。如果一味的为了文学事业而拒绝成家,这不可取,事业与爱情并不矛盾。相反,爱情还能促进你的事业。”
李玉明说:“丁老师,我想问您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所谓的爱情是不是真的不堪一击,您笔下的那种爱情是不是真的就不存在?”
丁庆国说:“我想纯真的爱情还是存在的,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幸拥有。我之所以不放弃笔下的爱情,是因为我依然相信它真切的存在我们的生活中。”
他们都笑了。李玉明说:“刻骨铭心的爱,只有一次。”
丁庆国说:“那也得结婚,没有女人陪伴你,你就缺少半个世界,缺少对女人更全面的理解。如果你遇见一个善良的姑娘,可以考虑。但话又说回来,当今为爱结婚的人太少了。”
李玉明说:“与一个没有爱情的女人过日子,那将是一件很累的事,无休无止。”
丁庆国说:“我是过来人,别把婚姻想象得那么可怕。”
李玉明说:“女人的心可不好搞懂,我爱过的女人早已嫁人。难道她心里就这么平静吗?”
丁庆国说:“那就让缘分来搪塞吧,没有办法,这个话题太复杂了,她嫁人了,你也得结婚,否则,你们俩都得麻烦。”
李玉明说:“她不麻烦,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为了忘却,我必须得结婚。”
丁庆国说:“但不能赌气,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既然你所爱的人已经离开你,你就不要再一味的留恋,你得勇敢的面对生活。”
李玉明点点头:“这就是命吧,不是自己的也强求不得。”
丁庆国说:“我们扯远了,还是谈谈咱的文学吧。”
李玉明说:“这次活动由县文联和文化馆联合主办,届时咱县里几位知名文人都出席,你唱压轴戏,文学青年主要是慕您名而来。”
丁庆国说:“到时我给大家好好地壮壮气,看咱县能出几个文学人才不?现在文坛不景气,有志之士都奔商业了,牢骚满腹没用,我们只能做些实际工作。”
两人谈了很长时间。李玉明离去后,丁庆国就想,在自己结识的朋友中,为什么有这么多有情人不能眷属?他想着想着忍不住苦笑起来。
七四年三月,又到了他们相约的日子。自高中毕业后,他们约定每半月相见一次。约会分手时,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他们今天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地点还是杨河的拐弯处。丁庆国吃过午饭,就给队长请了假,说自己有要事,请队长手下留情。队长是个中年汉子,他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可不能有意拖滑,影响农业生产。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多,去吧去吧,有事要办,平常可得表现好点。咱们农村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队长上过夜校,也背过毛主席语录,嘴巴也能跟上。丁庆国递给队长一支烟,又恭维他几句,就回到家想着今天约会要谈的内容。无论谈哪方面的话,都得让赵秀玉高兴,让自己对她始终保持吸引力。上工铃敲响后,他换上衣服,又洗下脸,用梳子理了理头发,在镜子前审视一下自己的模样,才悄悄地出了村庄,经过一个打麦场,顺着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了河堤。大堤上不规则地栽着杂七杂八的树木,有的杨树有一搂多粗,直钻天空,在蓝天下蓬勃出一大片绿色。也有刚栽的桐树,有一把多粗,在春天里尽显自己的生机。宽阔的河马路上种的全是小麦,绿油油的,已到人的膝部,有的已拔节孕穗,在春风中尽显着自己的风采。丁庆国为不招摇自己,他没走大堤上,而是穿过茂绿的麦田,来到河坡里,踏着柔嫩的草芽,漫步东去。河水清清,涟漪层层,无愁无忧的小鱼在水里尽情欢乐着。有水鸟在水面上滑行,身后留出两道水波,慢慢地向两边分散。他来到大河拐弯处,向河堤上望一眼,树梢在微风中颤动。他看看太阳,天还早,说不定赵秀玉还在家忙着。她毕竟是个姑娘,出入没有男儿方便。这是与男朋友约会,她得保密,还得与父母斡旋,也真难为她了。为了能顺利约会,她得想法表现自己,讨得父母的欢心,然后在找借口自己不能出工,等着父母上工,她才能心急而又得装作平静地向这走来。说不定,她上午一放工就匆匆到家,顾不得歇会就担起水挑子去挑水,打满缸又忙着做饭,不让母亲插手,不让父亲烧锅,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想象着下午约会的甜蜜。她做好饭,又把碗端到二老面前。饭后,她对父亲说自己不舒服,让父亲向队长请个假。出工的人都走了,村里静悄悄,她在屋里打扮一番,看了看外面没有闲人走动,她拐进一个胡同,从背街绕道出了村,经过一段土路走进一条沟里,直奔杨河而来。她四处瞅瞅,见附近无人,便迅速上了大堤,向河坡里跑来,裤脚与麦叶相撞发出窸窸声。一团女人的味道飘过来。他转身望去,赵秀玉明眸皓齿地在对他微笑……他认真望去,麦棵在晃动,树枝在摇晃,一切都静悄悄的的。他安慰自己,别心急,慢慢地等。这个时候的等,最焦急也最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