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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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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节大小的五棱石块擦过汪佺的烟墩帽,把他帽檐打的一歪,随后飞进外殿纸糊的明窗,击在宫女们背后的墙壁上,砸出一个不明显的小坑。

    石子儿落在砖地上,发出不容忽视的一声清响。

    含月一身飒爽的窄领劲装,腰上束了根手掌左右宽的纯黑腰封,裸色的护腕将小臂上不明显的线条包裹的干净利落。

    宫女们本就是偷听墙角,如今被吓了一跳,惊弓鸟一般四散回内殿,不敢再趴在窗檐边看热闹。

    汪佺面不改色的整理好仪容,堆起皱巴巴的笑来,“这是公主身边的含月姑娘吧。”

    此刻他总算抬起头,露出右脸一大片烫伤,凹凸不平的中央还有几道猫抓似的伤痕。

    每当他做出较大幅度的表情,皮肤下就像是无数只毛毛虫在争相涌动。

    “汪公公客气了。”含月随清妩常住凤鸣宫的那段时间,汪佺还是皇帝身边最得脸的大太监,后来叛乱中护龙有功,皇帝亲赐下“忠心无贰”的书轴画卷,荣宠盛极一时。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最近他倒是想得开,将底下依附他的小太监们往皇帝跟前送,谁曾想背地里竟是这般模样。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含月倒没有被他那骇人的样子吓到,没有多余的表情的看向汪佺,“公主今日进宫陪陛下,说不定就想来娘娘的宫里看看,公公将动静闹的这般大,若是让公主撞见……”

    她说这话时,没有分一点余光给跪在地上的云听,仿佛她就是得了公主的令,事先过来探路的。

    汪佺静思片刻,接过含月的话顺水推舟说道:“奴婢这副模样确实不宜叨扰公主,烦请姑娘带声安。”

    “应该的。”含月侧开半步,有股让路的架势。

    汪佺撇了眼云听,含月立即不带情绪的开口,“奴婢是个粗人,方才陛下赏东西时这小公公也在,便想请他去帮公主点点数。”

    她的话不多,向来直言直语。

    “公主若看得上,是这小子的福分。”汪佺脸上依旧笑眯眯的,眼神却跟刀子似的往云听身上扎。

    天知道娘娘薨后他日日往公主府跑,容昭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他托人送进府的补品,转眼间就被送给了下人,还告诉他别再献殷勤了。

    没想到这小畜生御前行走没几日连公主都巴结上了?

    汪佺将干瘦的指节捏的咔咔作响,若不是顾于含月的面子,他真想扑到云听身上,把那张碍眼的文秀面孔撕碎。

    “那公公慢走。”含月不咸不淡开口,却说的跟逐客令似的。

    汪佺心里憋了口气,格外用力地踏在石砖上。

    第11章

    含月静静立在原地,身量看起来有些瘦弱,却格外挺拔。

    她耳力好,若汪佺回头或是想藏在红墙后,任何细微的动静都瞒不过她。

    等汪佺彻底走远,含月转过头,语气还是如刚才那般生硬,“怎么回事?”

    云听垫坐在脚后跟上,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

    稍微一动,被火炙烤般的炽痛凝固住了关节,他竭尽全力稳住手背上颤抖的青筋,却无法控制急促的呼吸。

    含月半蹲下,把虚握成拳的小臂伸到云听面前。

    他没有抬头,掌心撑在地上一点点站起来,“公主是有什么吩咐吗?奴婢这就过去。”

    石块的棱角膈进肉里,留下个个大小不一的坑洼。

    “没事。”含月见他疼的佝偻在原地,又想去扶他,可他执意要自己起来。

    含月不知所措的收回手,“先去旁边处理下你的伤吧。”

    “奴婢这样的身份怎敢在凤鸣宫久留。”云听一直垂着眼,似乎因为自己狼狈的样子,而在躲避什么。

    他着急起身往外走,但久跪的酸痛感和脸上的麻木交织在一起,腿下一个站不住,让他好不容易支起来的身子一软,紧接着又往下摔。

    含月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手腕,一把托住他。

    云听在两人相碰的那一刻,猛然捏住掌心,而后慢慢松开。

    含月扶他到院子里最大的一颗榕树下,让他坐,“公主不会过来的。”

    那棵老榕树枝丫早已腐朽,只留下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像是土地公公手里的老旧拂尘,还散发出一股道观香炉里檀香的清香味。

    含月是影卫,身上随时揣了些舒缓止血的药膏,但分量不多。

    “这是活血祛淤的药,给你用。”她从腰封里摸出块方正的铝皮盒,揭开薄如蝉翼的外壳,里面是糍粑那样比较粘稠的米黄色膏体。

    公主看不上太医院给的那些跌打药,又顾忌到她是女孩子,生怕哪处理的不留神就在脸上留了疤痕,专门让杜医师给她特制了几盒药膏。

    “奴婢躯体残缺,回去自己处理一下即可,哪用得上这般金贵的药。”云听觉得自己的手心脏,反过来用干净的手肘去推她手腕,让她赶紧把东西收回去。

    含月性子豪爽,看不惯他这般扭扭捏捏的样子,直接掌住他的手背,把他蜷缩的手指根根掰直,将药膏拍到他手上,“胡说什么!残缺了也是人。”

    含月很少与人直接接触,没有知雪凝春她们那么能言善辩讨人开心,连这好不容易说出来的宽慰话,都带了一丝笨拙的局促。

    云听拍拍嵌在手心的石砾,又在衣摆上擦干净灰尘,像对待什么珍贵的珠宝般,小心翼翼地打开铝盒,用指尖取了薄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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