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从前,他从未想过要将转经轮上的雪玉送给戾英王子,哪怕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诚恳相求。
可今日,看到那幅称之为请柬的画卷,知道她被诱骗来仙乐阁跳舞。
戾英王子素来行事不羁,游戏人间,也没有恶意,但他的胸口隐隐发闷。
最后明知是计,他还是破例将雪玉送了过来,没有一丝犹豫。
他在乌兹王庭见过她的舞姿。知道传闻中为何说是惊艳绝伦,一舞动西域。
没由来地,他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跳舞。
“那,等你受封佛子那一日的法会。我定编一支新舞,献给佛子。”
洛襄偏过头,看到她真挚的眼神,微微翘起的唇角,胸中沉闷之气,渐渐烟消云散。
“好。”
他应了下来,垂下眸光。
等他终成佛子,定是通过了佛陀的考验。
到时候,此劫既消,她会离开他,去往哪里?
“砰砰——”
敲门声响起,邹云在门外道:
“殿下,佛子,那大梁使臣追来了,正在逐个搜查。”
……
戾英斜卧在高阁上的矮榻,身下铺着一袭雪狼皮逶迤在地。
他手握雪玉,在明亮的烛火下反复赏玩,满目柔情的笑意:
“我不过赌一把。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佛子对我这位未婚妻,真是情深义重。”
“也怪不得,说她是佛子的劫难。”
语罢,他玩世不恭的面上有几分珍重,对身旁的心腹道:
“好好包起来,里三层外三层,都要用最软的丝绸。你亲自送到高昌去,交到月月手中。”
“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她找了好多年了。”
心腹自然知晓此物非同小可,小心翼翼地接下,准备派亲军护送前往高昌。
另一名亲卫从门外走近,禀道:
“启禀殿下,有人在阁中闹事,像是个大梁使臣。”
戾英霍然起身,缎面长靴踩在雪狼皮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
“还真当我莎车无人了,梁人都可在我莎车国土上随意来去,胡作非为?”他冷哼一声,从金腰带中抽出一把短匕,皱眉道,“召我亲兵前来,将人赶出去。”
亲卫擦一把汗,道:
“梁人近日在西域势大,连乌兹王都拜为座上宾。若是与他们起了冲突,会不会不大好?”
戾英斜睨他一眼,道:
“今日佛子在我阁中,他若出了差池,我父王问起,谁担得起?”
亲卫左思右想,只得应下。
……
李曜带着几个亲卫且行且探,在仙乐阁一层的酒场来去数回。始终不见他要找的人。
他的目光便向上一层望去。
“这二楼便是行乐之处了。”一名亲卫低声隐晦地说道。
主子不常来这种地方,自是不知,客人一旦挑中了胡姬,便会被领着上二楼行事。
“继续搜。”李曜道。
亲卫一个个面面相觑,这扰人雅兴之事,怕是会引起不小骚动,主子衣锦夜行,本该避着风头才对。
众人正欲好言相劝,忽见李曜双手猛地扶住廊柱,浑身颤抖起来,鬓边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来。
“这酒中,放了有五石散。”李曜紧闭着眼,强忍胸中热意。
父皇年岁渐长,已是知天命,追求长生,曾有外面的道士请来宫中,炼制此散。他在边上见过闻过,应是不会弄错。
所幸他酒饮得不多,不会即刻暴毙而亡。但,服散后若不及时行散,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什么黑店,卑鄙无耻!”亲卫怒道,将他搀扶至二楼一间空房。
李曜是初次服散,气血上涌,浑身燥热难耐,神思昏聩中尚存一丝清明。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依稀记得父皇发散时需得赤身,便于出汗散热。他便将一身绫罗袍衫扯去,只着亵衣,淌入冷水中。
众亲卫也听过五石散之名,知道行散需浴冷水,饮热酒,将一身热气发散出去。其中一人将身后一个胡姬抓住房中,让她来侍奉。
胡姬进入湢室,只见雕窗大开,惨淡的月光勾勒出男人精壮的轮廓,从冷水中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结实臂弯。
她又惊又喜,上前替男人换下浸湿的衣衫,擦拭暴汗的躯体。
牙白的薄衣,绢丝质地,随风鼓胀涌动。
男人低低喘着,气息灼热,半闭的眸子睁开,望她一眼。
她心思浮动,依了过去,低声道:
“公子,夜深了。”
李曜眯了眯眼。
竟还是那个被他错认的碧眼胡姬,一双拈花指正轻轻扯动他的袖角,微红的面庞娇羞又熟稔。怕是见惯了这里的客人服散后的模样。
李曜抬指挑起她的下巴。
胡姬动人的眸子湖水一般的绿,在夜色中眼波流转,七分戏,三分情。
那个人的眸子,一看是乌黑的,在灯火下也会这般泛着微微的深碧。
那一双眸子,曾经泫然欲泪地望着他,冷声道:
“臣妾是陛下一个人的臣妾,陛下却不是臣妾一个人的陛下。”
他便松了手,起身又往冷水中浸入。
胡姬望着目露失望的男人小臂一收,从她的指缝间猛地抽出了自己的袖口。
她眨了眨眼,碧色的眸子流露几分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