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邵舒和邵蒙先去了坤王那边回禀北境一行,世子也在场,但几次都插不上话,显得有些多余。坤王越听越开心,又提到俞晗芝怀孕之事,“舒儿,你媳妇怀了身孕,我尽量让朝廷免你再去北境。”
“既然暴民作乱之事已经解决,我立刻修书京师,等朝廷发文,你俩就先好好在府里过年。”
父子四人越说越起劲,直到天色黑了,还是坤王妃亲自走了一趟,唤几人前去用晚膳。
一大家子人都在厅堂里候着,因为北境一事顺利解决,王府有喜事,坤王妃结束了白瑶儿的禁闭,也算是全了老太妃的心意。
家宴之上,气氛和睦欢欣,谁都没有多提半句不开心的事情,话题全是围绕北境之事、俞晗芝怀孕之事,以及拍王爷的马屁。因为他们知道,此次北境之行让邵舒在王爷的心里彻底受到了赏识,而邵蒙自不用说,虽然坤王妃和世子不甘心,可眼下也只能附和。
再另谋它法了。
晚膳过后,邵舒牵着俞晗芝回南院,出了月洞门,在庭院内撞见了白瑶儿。白瑶儿本是在等邵蒙,猝不及防却看到了邵舒,忍不住唤了声:“二哥哥……”
邵舒跨出去的步子顿了顿,又转身朝她而去:“你若再敢伤害我夫人,定不饶你。”
白瑶儿心里的那半点期待落了空,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逐渐氤氲起水雾,气得心肺震动,但也只好捏紧拳头,告诉自己要忍住千万要忍住。
此时,邵蒙和坤王妃说完话,正往庭院走来。他抬头就看见了白瑶儿,皱了皱眉,经过她身侧之时,手腕被她抓住,她说:“相公要这么假装看不见我吗?”
邵蒙敛了敛眸光,看向她:“回吧。”白瑶儿嗯了一声,挽着他的手臂往回走,一路上她说了很多话,但邵蒙兴致不高,答得很敷衍。
回到院落,白瑶儿挽着他要往自己的房间去,邵蒙停住了。白瑶儿转眸,委屈又无辜地唤了一声相公,但他只是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略带抱歉道:“我还有点事,你先休息。”
白瑶儿的嘴唇翕动,最终没说什么,笑了一下,乖巧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倚靠在门后,死咬着下唇,整个身体贴着墙壁,转到窗户旁,轻轻撩开一角,却看到邵蒙进了马若瑄的房间。
那一瞬间,她奔溃地哭了起来,缩在墙边,紧紧咬着嘴唇,不敢让哭声发泄出来。可她心里好痛好苦好恨,她该怎么办?她又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她不过是想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她为之而努力有错吗?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天书呢?天书!
白瑶儿的眸光猛然一缩,哭泣声戛然停止,她从箱笼的最下层拿出一个蓝色包袱,背在身上,然后再套上披风,出了门。
她来到原先居住的院落,侧门通往后院的路上,此处来往的人不多,因为靠着老太妃这里。她到了竹林后的枯井旁,蹲下来五指并拢扒着泥土,一直扒一直扒,却什么都没有。
“天书呢?”白瑶儿的五指满是泥土,沾到了脸庞、衣裳,可她不敢置信,天书就这么消失了?里面还有那么多内容没讲!
她的双眸涣散,整个人无措起来,又急急忙忙解开蓝色布袋,将里面的十本天书一一排放好。她一本本打开,确认内容没有变化,忽然干笑了一声,肩膀不住地耸动。
天书写了坤王府的整体趋势,所以白瑶儿知道其他人的下场,但是每个人的故事又是分成几个回合一点点写出来的。天书为何会出现在枯井旁,却被她发现呢?
白瑶儿当时觉得是老天给她的恩赐,可现在呢?老天爷就是这么对她的吗?给了她希望,却又给了她最致命的绝望?凭什么俞晗芝也能有天书?会不会她的内容比她这里的更详细?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白瑶儿越想越奔溃,精神几近疯狂,将天书一本本撕碎,扬起碎片,分不清眼前落下的到底是碎纸还是雪花。
她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表姑娘在这里怨天尤人,有用么?”忽然身后传来女子的轻笑声。
蓦然,白瑶儿惊恐地转身看去,只见那女子身穿黑色斗篷,整个脸罩在帷帽之下,身后摆着一柄长剑,她从雪中走来,浑身都是悚然的冷意。
“你,你……”白瑶儿坐在雪地里,往后挪了几步,“你是谁?”
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缓缓解下帷帽,脸庞暴露在雪夜的月色下,一双英气的剑眉染了冰霜一般,与她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你!?”但白瑶儿还是认出了她,没来由得惊恐起来。
“你真可怜。”黑衣女子却莫名露出悲情之色,“你瞧其他院落里,哪处不是欢声笑语呢?就你一个人是多余的,表姑娘、表姑娘,你是表的,就连王府的下人都看不起你。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义么?”
白瑶儿嘲讽地一笑,心中的不甘盖过了恐惧,“又能如何?”
“给了你
那么多天书,你都把握不住机会,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你瞧你多没用?”黑衣女子无情地刺激她。
白瑶儿惊恐地瞪着双眸:“你什么意思?这……天书是你写的?”
“不是我,”黑衣女子冷冷地摇头,居高临下道:“是我主上,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虽然你已经让主上失望过一次了,不过,主上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黑衣女子猛然话锋一转:“你,愿意合作吗?”
白瑶儿仰头看去,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般倨傲,而她背后的那柄长剑更是在月光下发着致命的银光。她既然已经露出了真面目,就是压根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了。
如果她拒绝,恐怕下一瞬就会死在那把剑下。
“好。”白瑶儿深呼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道:“但我有个条件,你们要帮我除掉俞、晗、芝。”
“倒也不蠢。”若非主上在北境的计划失败,恐怕根本用不上她这颗棋子。黑衣女子嘲讽地一笑:“成交。”
—
茫茫夜色之下,红柱白墙的回廊一路点着六角灯,昏暗的光中,清晰可见雪花一片一片落下。
邵舒扶着俞晗芝回了南院。
绿雀她们先伺候俞晗芝洗漱完,她刚坐去暖阁里休息,邵舒从书房来了,准备洗漱。俞晗芝便从暖阁跟了出来,坐到铜镜前梳发,偷偷看他。
邵舒一边洗漱,一边同她说着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等邵舒换上寝衣,问她:“还去暖阁吗?”俞晗芝想了下,摇了摇头:“最近特别容易困,我们直接上床休息,我说不准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邵舒嗯了声,搂着她往床榻而去。
俞晗芝畏寒,一个人睡的时候盖了两条被子,但邵舒回来了,他体热,被子里一团暖气,俞晗芝又热出了一身汗。
“那我收走一条被子?”邵舒问着,见她点了点头立刻就办了。
两人睡在一起,暖和多了。俞晗芝躺在他怀中,舒心地闭了闭眼,然后问道:“好了,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
俞晗芝半仰着头看去,邵舒却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然后将她的脸庞一转,柔情无度地望着她半晌,俯身而下。
什么都别说,先吻一会。他说。
红唇一软,俞晗芝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所有的思念和情绪都在心底胀开来,她伸手勾住他脖子,上身转过来,但两人的动作幅度很小,生怕弄到肚子里的小家伙。
俞晗芝轻轻睁眼去看他,只见他闭着眼,眉峰高挺,睫毛细密而悠长,仿佛要与她的睫毛交汇在一起。唇上的柔软不断,他动情地吻着,却忽然睁开眼,看到正在偷看的俞晗芝。
俞晗芝一愣,连忙害羞地闭上眼,故意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她觉得是玩味,可却勾起了他最致命的情|欲。那个吻,不知不觉被加深了,手下的动作也难以克制起来。
思念变成了刻骨柔情。
怎么眼下这种境况,风花雪月也能叫人如此心动。
两人吻了好长好长时间才松开,俞晗芝听着他粗粗的喘息,有些心疼地摸上他脸庞,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邵舒抵着她的额头问。
“我……”俞晗芝吞吞吐吐半晌,才开口道:“我看书上有画的,其实我可以用、用……”但她好似说不出口,僵硬地转了下头,索性把手往下一伸,可摸到某处又害怕地缩掉了。他会不会以为她轻浮?她觉得自己这般不知羞耻,整张脸都异常涨红。
“……”邵舒猛地抓紧了她的手,心里却是柔软地感动了起来。
他撑起她害羞垂下的脸,在她脸庞亲了一口,轻笑道:“不用。我舍不得。”
“但我很开心。”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也是满满的开心。
俞晗芝朝他看去,笑着道:“我也很开心。”为了情|欲而克制,是他心里有她,是真的在乎她。
两人闹了这么一番,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才开始说起正事。
“那段时间北境的气候异常,你又在信中说起江南闹大水的事情,我这才联想起来。暴民作乱就发生在峡谷下游,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在其他地方行事,我就去看了上游,果然有情况。”
“我带人守在那里,就在发大水的前一天,抓到了一帮人。那些人正准备在上游的缺口处堆石引流,要灭了军队和百姓。”
“是何人所为?”俞晗芝问道,心里惊诧果然发生了异样,因为前一世只有邵舒英勇抗洪,并没发生暴民作乱。
“恐怕是京师有人按捺不住了。”邵舒也只是猜想,不敢说太多。
“你是指皇储之争?”俞晗芝却心思聪慧地猜到了。
邵舒点了点头:“那个人也同你一样,”说着,勾了下她的下巴,话中意有所指:“能够提前预料到
天降大雨,会发生洪水。他不简单。”
“我抓到那帮人,第二天京师就传来指令,要押送他们回京,可回去的路上,那帮人就被流寇所杀。”
京师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