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绿雀远远就看见白瑶儿走了进来,她靠到俞晗芝身旁,低声道:“她怎么来了?”俞晗芝看了绿雀一眼,打发她去和罗竹整理书籍了。
洛枫是快了白瑶儿几步回的南院,凑到俞晗芝耳边:“看到通风报信的人了。”
俞晗芝轻轻嗯了一声,交代洛枫:“你去看看三少夫人怎么没来。”她收敛着神色,往庭院内迎了过去。
“二少夫人,我听闻三公子寄回了家书,若瑄姐姐她临时有事走不开,让我来拿一下。”白瑶儿身着淡色长袄,纯白的毛领披风兜着纤细的身躯,瞧着如杨柳般盈盈。
“是吗?”俞晗芝轻轻一笑,同她话语周旋:“只是信上署名的是三弟妹,恐怕辛苦表姑娘跑这一趟了。我等会给她送去。”
在这称呼上,俞晗芝喊得故意,不过也是府中人都这样喊的,讽刺她这个三公子的姨娘来得不明不白。
白瑶儿也不放在心上,淡然笑着:“不用劳烦二少夫人了,我同若瑄姐姐住在一处,便是她喊我来拿的。”
“没什么劳烦的。”俞晗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清闲,不如随表姑娘一道走一趟?”
“天寒地冻得,何必多此一举。”白瑶儿的眸光微冷,走到她身侧,伸出手,“劳烦二少夫人把三公子的信给我。”
“我不给,难道你还抢吗?”俞晗芝也不同她假笑了,清冷的脸庞露出肃色。
“抢你,又如何?”白瑶儿不甘示弱,说完就伸手去抢她手中的信,两人忽然动起手来,但俞晗芝穿得多,行动没有她便利,白瑶儿隐隐有压她一头的趋势。
“我就是抢,你又能如何?”
白瑶儿气焰嚣张起来,院内又没有其他人,她脑中瞬间划过一种恶毒的想法——掐死她、掐死她,但她忍住了,因为她不能够,还不到时机。
“我能如何?”俞晗芝却朝她悠悠笑了起来,眸光中透着一种阴谋算计。
却见她忽然松开了手,书信落到白瑶儿手中,接着就看到俞晗芝往后退了一步,扶着腰,颇为艰难地蹲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倒在地上,哎哟喂地惨叫了一声。
白瑶儿瞪着她:“你做什么?”下意识退后一步。
俞晗芝艰难地坐到地上,抬头朝她笑了笑,下一刻身后传来了痛诉。
“表姑娘你怎么推我们少夫人!”绿雀和罗竹从耳房跑了出来,好无耻。
“……”白瑶儿:到底是谁无耻!
同时,马若瑄和洛枫也走了进来,看到俞晗芝倒在地上,马若瑄快速上前,指着白瑶儿:“妹妹,你怎么可以推人呢?”
白瑶儿眼珠子都快被瞪出来了,“我没有!你们,你们一个个……”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你怎么了?”绿雀猛然惊叫,将俞晗芝扶在怀中,只见她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
“快去喊大夫!”罗竹连忙朝外院吩咐,一帮人手忙脚乱得,好不容易把俞晗芝抬进屋中。
这件事情闹开了,王妃带着老太妃过来,白瑶儿委屈可怜地站在一旁。
“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倒的。”
“好端端,她怎么可能自己倒下呢?”坤王妃朝屏风内的人看了一眼,那孱弱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大夫诊断我家二少夫人已有了几个月身孕,她怎么可能会自己摔倒!表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二少夫人她摔倒了,来诬陷你,可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绿雀在一旁哭诉,泪眼婆娑。
“瑶儿,你为什么瞒着我来拿相公的信?”马若瑄疑惑问完,洛枫接着添油加醋道:“表姑娘是来拿三公子的信?信你是怎么拿到的?是不是为了拿信,故意推了我们少夫人?”
“我……”白瑶儿拿信是不假,可……事情已然说不清了,她轻轻地闭了闭眼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只看向老太妃,“祖母,我真的没有推她。”
“罢了。”老太妃的身子骨时好时坏,这次来也是迫不及已,幸好俞晗芝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否则白瑶儿……老太妃也不知道该怎么保住她了。
“二媳妇没事就好,你既然有孕,就得好好养着。我会派人看顾好这里,不出任何纰漏,你就安心生下这个孩子。”老太妃说完,看了坤王妃一眼。
“我也会照看好的。”坤王妃连忙应着。
“至于瑶儿,就关两个月禁闭吧。”老太妃显得很疲惫,说完这话就离开了,无论白瑶儿在她身后怎么哭喊,怎么控诉自己是无辜的,这次都没用了。
坤王妃瞧完了笑话,反正无论是白瑶儿还是俞晗芝,她都不希望她们好过,看着她们一个病恹恹一个将被关禁闭,她假装关怀了一番,就开开心心离开了。
“俞、晗、芝!”白瑶儿猛地转向屏风后,“你真是好算计!”
俞晗芝躺在床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彼此彼此。”
白瑶儿冷哼一声:“
你是为了马若瑄报复我?”
“你猜?”俞晗芝漫不经心地掀动眼皮,看着她:“你我到如今,其实也算是心照不宣的地步了?你对我做过的,可也不少?”
白瑶儿冷冷地看着她,“等着瞧!还早着呢,我对你做的,还早着呢!你最好,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因为我还没出招!”
俞晗芝笑了:“对我下毒的,难道不是你?”
白瑶儿也笑了:“是我,又如何?”
蓦然,白瑶儿低低地冷笑起来,眸光中透着冷毒之意,盯了俞晗芝好几瞬,话也不说,然后就离开了。
俞晗芝有些疑惑,瞧她的反应,下毒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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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俞晗芝看诊的大夫被一名小厮拦住,带去了一处院子里问话,问话的人楚惜。了解完俞晗芝的病情之后,楚惜就让大夫从侧门离开,她回去找王妃禀告。
“那大夫说了,二少夫人的脉搏很微弱,体内慢性毒药还在,不易被发觉,虽然她如今怀孕了,但很难说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
“无论如何,那个孩子不能出生!谁都不能阻拦我儿的路。”坤王妃想到老太妃的嘱托,到底有些愁人,“老太婆万一找人看着南院,我们还不好下手了?”
“有难度,我们收买的人本就是外院的,她,南院里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等闲碰不得。”
“王妃,其实大夫说了,也不需要外药,以她如今的身体,这孩子很难生下来。”楚惜的话却被坤王妃冷冷地打断,“我要万无一失!”
“我会想办法的。”楚惜低头应声。
坤王妃摸着指上丹寇,这个俞晗芝和那个贱人一样,都该死!二房的人,都得死!
—
日子悠悠,很快便到了十二月。
自从白瑶儿被关了禁闭,马若瑄觉得内院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也不用对着她“姐姐妹妹”的攀扯,心情舒畅了许多。
是日午后,俞晗芝和马若瑄结伴去往城南的福满天,看到邵碧姚正在店内柜台上忙碌,颇有当掌柜的模样,而小樱也在店里帮工。
马若瑄后来听说了小樱的事情,她也希望能出一份力,故而将此事和爹爹说了。马鹏涛是御史老爷,给了官府压力,这个案子自然不敢怠慢。
“俞姐姐,马姐姐,你们来啦。”小樱手持木盘,腼腆地笑着。
邵碧姚也看到了她们,不过她正和白小娘商量事情,没有过来。小樱招呼她们到靠窗的雅阁内坐下,上了一壶清茶。
马若瑄说:“大姑娘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是用心学习的,兴许将来也会是个经商能手。”俞晗芝笑着点了点头。
“我说得并非这个。”马若瑄浅浅地笑了下:“她看起来干练了很多,但整个人却柔和了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生人勿进,讲话又冲。”
“谁跟她说话,她都恨不得顶几句。”
确实如此,俞晗芝心里也高兴,重生以来,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和她们相处得那么好,或者这便是姑娘间气场相合的缘故。
有些人,只需要一番交谈下来,就能知道她能不能合得来,但也仅限于交谈,最难得的依旧是日久见人心。
几天后,小樱控诉后爹虐待的案件审理,俞晗芝她们三人都去公堂听审了。宋状师是俞晗芝请来的,他是关东最厉害的巧嘴,早年考过举人,但官场失意,才当起了状师,为民请命。
案件审理过程中,醉汉后爹不肯承认事实,颠倒黑白道:“她们娘亲死后,我一个人拉扯她们,在码头上扛重物,我的手脚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厉害,我喝酒,我喝酒只是为了止痛,你们都以为我是烂醉的赌鬼吗?根本不是,我还不是为了照顾她们?”
“这两个没心肝的还反咬我一口,说我虐待她们?青天大老爷,真是冤枉啊,我真是冤枉啊,还请大老爷明察秋毫。”
公堂下百姓听到他厚颜无耻的话,都纷纷出声唾骂。
宋状师走到他身边,朝莫知府拜了拜,然后开口:“被论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没有虐待词主,那么,词主身上的伤你作何解释?”
醉汉后爹眼睛一翻:“她整天抛头露面,给客人做豆腐,谁知道是哪个人弄得,或许是她心甘情愿被人弄得……”
小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还不是你整日整日烂醉在家,逼着我出去卖豆腐,你为何要颠倒黑白?”
醉汉后爹白了她一眼,没说话,宋状师轻轻一笑,朝莫知府道:“莫大人,我走访了街坊,请枝蔓人上堂作证。”莫知府应了,很快走进来一男一女。
宋状师一一发问,最后问道:“这两位就是小樱他们的左邻右舍,他们说经常听见小樱在家里被打骂的声音,还有一次,听见了一阵惨叫。那么请问,你对此事知不知情?”
“我我,我可能不在家吧……”
“不!你在家!”宋状师冷冷地看
着他:“十月初七的那晚,小樱和她妹妹在家里,你喝得烂醉回家,打更的亲眼看见你走进了家门!接着家里就传来小樱被打骂的声音。莫大人,这是更夫和邻居的证词,都能对得上。”
“十一月末,小樱生了一场重病,原因便是十月初七那晚,你醉后行事,侮辱了小樱,害得她怀上身孕。你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就随便在黑市找了个大夫,把小樱肚子里的孩子流了!”
“那位黑市的大夫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大夫,而是个半知不解的兽医!莫大人,证人就在后堂,等候传唤!”
……
一系列的人证物证摆在眼前,醉汉后爹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只好跪在小樱面前,叩头求饶,还说起她的娘亲,说他一定会洗心革面,从此好好做人。
但宋状师望向衙内围观的百姓,一声一声道:“两位姑娘失去了娘亲,身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这位原本毫无关系的后爹!官府登记信息上都有他们的名字,说出去他是能决定两位姑娘的生死!”
“昨夜,我很努力地做了这一份结案陈词,可我却忍不住掉了泪。谁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呢?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仗着后爹的身份,对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为所欲为,坏事做尽,而她们呢?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是求助无门。”
宋状师猛然指向醉汉后爹:“而这个人呢,到了公堂之上,当着青天老爷的面,他还妄想颠倒黑白,可见他毫无悛心,如果轻判,定会再犯!宋某恳请,依律严惩!”
整个庭审,宋状师的发言慷慨激昂,堂下的百姓无人不为他鼓掌,而马若瑄的表情,在看到宋状师的那一眼,忽然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