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看到洛枫回来,俞晗芝松了口气,坐到圆桌前,冷清的眉眼瞬间笑了起来,又看向邵禹,一副好生舍不得道:“委屈大哥一下哦。”然后无情且冷酷地朝洛枫使了个眼色。
洛枫点点头,几步走到邵禹跟前,邵禹警惕地盯着她,“你要干嘛?”下一瞬,他整个人就被她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把他举起来的洛枫,嘴里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啊”,又被俞晗芝塞了一块糕点。
一个大男人呜呜咽咽得,洛枫拎着他,一把推开窗户,猛地使力,将人高高举起,就要朝窗外扔去,转头又听见俞晗芝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动静小一点。”
“哦。”洛枫再缓缓放下手腕,看着憋了一脸屎样的邵禹还在呜呜咽咽,松开手,轻轻一扔,转而关上窗户。
屋外“咚”的一声沉闷,池边的青蛙跳开了。
俞晗芝的心情大好,抿了口茶,抬头看了洛枫一眼,“你看他青天白日就出现在我屋子里,怎么不奇怪?”
“以前不都这样?他经常来找东家。”
“以前是以前,现在能一样吗?”俞晗芝朝那窗户翻了个白眼,想起他从前下江南之时,经常趁大人不注意,翻窗寻她,当时还觉得他浪漫又调皮。
原来他以前就这么猥琐了,她气得鼓嘴,又点了点桌子道:“你喊我什么呢?”
“……二少夫人。”
俞晗芝又道:“以后看到他啊,你要保护我的安全,看我眼色行事,知道不?”
“知道。”
洛枫:这些男男女女的感情|事,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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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王府几日以来,俞晗芝除了晨昏定省,偶尔听冯嬷嬷和妯娌姐妹间的冷嘲热讽,看着戴茵茵装腔作势,再是四处躲着邵禹,倒也没别的不顺心之处。
近来她忙着修建南院,乐此不彼。
早晨,从西角门又拉进几棵大树和一些盆景,王府上下耳目众多,没多时冯嬷嬷就在坤王妃耳边吹风道,“这个商女眼皮子往哪长的?南院也是王府的一部分,她还真把那儿当成自己个的了?”
“拿着王爷的话,鸡毛当成令箭,压根不把人放在眼里。娘娘,必须杀杀她的威风。”
坤王妃掀起眼皮,淡淡道:“王爷念着旧情,这人暂时动不得。且由着她闹几天,看看她把南院折腾成什么样,若是引起个众人不满,到时候瞧她如何收场。”
“是,娘娘言之有理。”
连着数日,南院大刀阔斧地修葺,时不时传出畅吵声,进出小厮不断,灰尘漫天飞扬。同住在西殿的人,多少有些不满和怨怼。
是日,俞晗芝给坤王妃问安,一帮女眷闲聊着,有人抱怨西殿最近灰尘满天飞,问起到底是哪院在大肆修整,明摆着抛砖引玉,明知故问。
冯嬷嬷看了俞晗芝一眼道:“二少夫人,您那南院修葺了十几日还没完工?”
俞晗芝轻轻颔首。
邵碧姚笑了一声:“整个王府修葺一新,也不过是二十日不到的光景,”她眼眸一挑,看向俞晗芝:“二弟妹,你莫非是给那院子镶金了不成?”
此话一出,堂上女子哄笑嘲讽。
“金子倒是没有。”俞晗芝看了她一眼:“我拆了一条林间小道,把破烂碎石,换成了一条鹅卵小玉石。”
一条鹅卵小玉石?外头卖一块小玉石都得好些银子,一条得要多少钱?
“二少夫人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冯嬷嬷把脸一沉:“拆了一条林间小道?这都动到王府的根基了,岂有不报中馈的道理?”
俞晗芝眼眸一偏,看了过去:“冯嬷嬷怎说得那么严重?况且我未动用中馈一分一毫,修葺南院又是王爷亲口允了的,何处不妥?”
冯嬷嬷:“可内宅的事情还是王妃娘娘做主!”
“大胆嬷嬷!”俞晗芝施施然起身,福身朝坤王妃道:“王爷王妃恩爱无间,王爷允了的事情,王妃岂会不知请?”
“冯嬷嬷,你是想说王爷王妃并不如外面传的那般恩爱,都是假象?就连王爷当着众人面允了的事情,王妃还要再行过问?”
“妄言主上,你该不该罚!”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何曾……”冯嬷嬷急得结巴了起来。
“王妃娘娘,奴、奴婢没有……”
“冯嬷嬷,退下自去领罚。”大丫鬟楚惜上前几步,眼眸瞥了一眼,冯嬷嬷立时没话说,乖乖退下去了。坤王妃这才勾着笑意道:“这事本妃自然是知情的,冯嬷嬷话说得不该,受罚也是应当。”
“南院修葺若是没有影响西殿其他人的生活,自然无碍,若是……”
忽然,不知哪有细微的抽泣声,邵碧姚转头一看,大声道:“五姨娘,你偷偷摸摸哭什么呢?要哭,你就大点声。”
五姨娘喉咙一哽,立时跪倒在坤王妃面前道:“求王妃做主,可怜我院里那刚出生不足月的婴孩,
一出娘胎就带着咳喘,被南院漫天的灰尘又呛坏了。”
坤王妃关心道:“那孩子如今没事吧?”
“幸好大夫来得及时,保住了小命。”五姨娘又道:“那孩子的生母还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我同她姐妹情深,只能是我厚着脸皮,求个公道了。”
“若那可怜的孩子没了命,又如何向王爷交代……”五姨娘用巾怕掖着眼角,抽泣了起来。
看她演完这出戏,俞晗芝也朝坤王妃跪拜道:“娘娘,若我修葺南院影响了王府的子嗣,儿媳有过,自当承担。”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儿媳提议报给监察御史马大人,好好查一查六姨娘和孩子的饮食起居,再找个大夫看一看孩子的咳喘由何造成。”
“这样妥当不?五姨娘。”俞晗芝朝她轻轻一笑。
这五姨娘是个绵里藏针的人,她和六姨娘表面上姐妹情深,暗地里给人下药,那孩子的咳喘也是她造成的。
俞晗芝心想:她既然要把这脏水往自己身上泼,那就闹大一点,看她敢不敢!
“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闹到官府去?”五姨娘停了啜泣,责怪了一眼:“二少夫人是觉得王府脸面不重要?再说官府再大,大得过王爷吗?”
俞晗芝道:“那位马大人为人正直,未来和王府也算是儿女亲家,若得知王府出事,马大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查出公道。”
“这,这种小事何需劳烦马大人,平白无故添麻烦。”
“那五姨娘想怎样呢?”
半晌没作声的戴茵茵忽然站了起来,行了安礼道:“主母,南院修葺这本是小事,更是王府家事,无谓闹到官府。如今六姨娘和孩子都没事,便罢了。若是西殿那一家嫌隔家吵,一视同仁,不就皆大欢喜了?”
坤王妃便问:“如何皆大欢喜呢?”
“要么南院停止修葺,要么修葺整个西殿。”戴茵茵回答。
“若是修葺整个西殿,我倒是没话说。”五姨娘揉了揉膝盖。
邵碧姚问道:“修葺整个西殿的钱,谁出啊?”颇有一种看戏不嫌事大的悠闲。
戴茵茵道:“修葺西殿少不得是一大笔的开支,王府用度紧张,更何况外头战事吃紧,世子前几天还在说军饷不够。”
又说笑着:“我说用我的嫁妆来填补军费,世子硬是不肯。”
“世子妃真真是大方得体。”五姨娘拍完马屁,又看向俞晗芝:“这事是二少夫人闹出来的,你家里又经商,嫁妆礼单一长串,不如西殿的修葺,就担着吧?”
话说到这份上,又拿世子妃来对比,是想着她姑娘家脸皮薄,不敢拒绝?
“不行。”
俞晗芝又朝坤王妃福身,恭敬地说道:“修葺西殿是王府的大事,我做不得主,此乃其一;王府动用儿媳的嫁妆修缮宫殿,传出去王爷脸面尽失,此乃其二;最后,南院修葺已经停止,已然不会造成不便。”
“我的嫁妆不值几个钱,这都是小事,王府是关东一方诸侯,若是因此丢了脸面,可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五姨娘,若是我南院修葺确实影响了六姨娘的生活,你前几日大可与我来说,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何必等着今日,才闹到王妃面前……似乎不妥吧?”
五姨娘微微瞪着她,却是回不出话来。
这一出戏到这里是演不下去了。俞晗芝知道坤王妃是故意放任的状态,无非是想借着事由,算计她的嫁妆。后面坤王妃还会和戴茵茵演一出戏,先让戴茵茵把全部嫁妆冲抵军费,故意刺激她。前世,她好面子,硬要和戴茵茵争长短,不顾洛枫的劝阻,把所有嫁妆献了出去。
实在是蠢!
就在这时,外头门人来报,老太妃和表姑娘提前回来了。身后跟着的粗使婆子急急忙忙进了大堂,看了王妃的眼色,才开口道:“表姑娘路上心疾发作,幸好遇见了二公子,传了大夫,二公子抱着人回来了。”
二公子抱着人回来了?抱着人?
俞晗芝心中一震,但她的重点很快从“抱着人”三个字转到“表姑娘”三个字上。
这位表姑娘是邵禹的表妹,父母早亡,一直被坤王妃养在身边,又因曾经救过老太妃的命,老太妃很喜欢她。她前些日子陪着老太妃去礼佛,这才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心疾又犯了?”坤王妃起了身,小碎步往堂外而去,一帮女眷也跟于其后。
五姨娘跪得腿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朝俞晗芝冷嘲热讽道:“世子殿下和你青梅竹马,但你嫁的人不是他,反而是二公子。可二公子呢,他也有青梅竹马,虽然娶了你,但不见得……”
俞晗芝懒得听,已经起身,走了出去,脚步也自觉地加快。
她倒是差点把这位最厉害的表姑娘给忘记了!
俞晗芝来到中庭,远远便见邵舒怀中抱着一位姑娘,身姿窈窕。远远地,她感受到一道目光,是白瑶儿,
她长居于王府,前世自己对她并不关注,直到死后才知道,这位表姑娘一心爱慕着邵舒,非他不嫁,把坤王妃气个半死。
也不知道后来,她到底有没有嫁给邵舒呢?俞晗芝想着,望向邵舒的目光,带着严肃的审视和不满。
还抱着她呢?俞晗芝把头一转,心里冷冷得,且先回了南院,等着找邵舒那个书呆子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