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父母
最后一阵精神风暴爆发，灰白虚体瞬间消散。
董幸仰面躺在地上，身上满是灼烧般的伤痕，周遭阴冷粘稠的触感褪去，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经过几次摧残，他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疼痛。
“你好啊。”
三个字。
董幸回想着灰白虚体说的三个字，还有他那柔和、狰狞的表情，真的真的和自己好像啊。
所以，
它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不像是初次见面时的拘谨，反而更像是老朋友见面后的调侃，是走在路上遇见了，拍拍肩膀，问一句中午吃了没这样的随意。
我和它认识么？
不认识，它是以污染源女孩而媒介，于居民们的精神中诞生的污染源。
可，如果不是呢？
那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董幸眯着眼思考的时候，布衣女孩慢慢走了过来。它脸上露出了嫉妒和愤怒，灰白颜色在手中凝聚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对居民的污染控制权被夺，又被虚体董幸压制的只能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为什么！
明明它才应该是这场“盛会”的主角！
羞辱和愤怒交错在一起，它现在只想杀了董幸！
“另一个污染源在哪里？”
特殊子弹已经用光了。
宁涛快步跑到董幸身边，抱起他想要带他离开。他伸手拦进董幸的腰间，结果却被抓住了。
他愕然看到董幸半爬了起来，虚弱的挥挥手。
“我来处理。”
污染源女孩的动作突然停住，因为它看到董幸看了过来。
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它脸上的愤怒更深，被一个眼神制住的羞辱感让它低吼出声，然后，它小跑着冲到董幸身前，水果刀作势就要捅下去。
啪。
“女孩子可不能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董幸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眼睛看着女孩，手掌慢慢用力。
灼烧般的滋滋声中，女孩的手腕被一点一点，掰弯成了一个扭曲的数字7。
女孩愤怒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董幸依旧看着它，嘴角咧起一个柔和的、单纯的微笑：“你说过，不听话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看着董幸的表情，女孩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它突然生出一种远离董幸的念头。
然而，
“说话算话。”
董幸一把扭断女孩的手腕，接住后者的水果刀，反手插进了女孩的眉心，将它狠钉在地面上。忽然之间，女孩的灰白身形崩溃，流淌着向四周散去。
一股无形的能量钻进了董幸体内。
远处天台上，众多监测员怔怔望着这一幕。
“派人，去公寓楼下封锁所有出口。”
“等他下来，直接把他带走。”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以教会的名义。”
……
……
结束了。
董幸躺在地上休息着。
宁涛从另一边走了回来，摇了摇头，道：“失血过多，有几个只剩下半口气的，我给他们解脱了。”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董幸虚弱沉默的模样，还是安慰道：
“你已经尽力了。”
“我们的任务是清除污染源，在保证污染不会扩散的前提下，再救人。人，能救就救，救不了，也不要有负担。”
他拉起董幸，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撑着往楼下走去。
“去拿手机，给秦执事打电话。无论如何，不能让心理估评局的人带你回去。”
两人沿着楼梯向下，这时，董幸突然开口：“我记得资料中有记录这些住户的具体房间号”
“嗯。”
宁涛应道。
“那个半年前搬走的住户在哪个房间，我想去看看。”
面对董幸奇怪的要求，宁涛犹豫了片刻。
这时候，联系秦长青，保证自身安全才是首要的事情，但在看到董幸的眼神后，他叹了口气，转身向楼上走去。
在楼上？
那就算了吧。
董幸心里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撑着已经被榨干了的身体爬上楼，走过长廊，停在一处房间外。
“要开门么？”
“开。”
话音落下，宁涛提起黑伞，猛刺在门锁位置，这一下，不禁木板碎裂，就连门锁也啪的弹飞，哐当落地。
暴力的开门办法，但很实用。
走进去，
房间空置有一段时间了，地面上的灰尘足有几毫米厚。之前的住户搬家般的很干净，连一些废弃木纸板都没留下来。
“很久没住人了。”
这种闲置下来的房子，其实很多。但联邦中没地方住的人，更多。
“唔。”
他们每走一步，地上的灰尘就会被气流搅起来飘在空气中。两人捂住口鼻，走到客厅中。
“你来这里要干什么？”
“找人。”
董幸翻遍一个个房间，最终在一间十几平的屋子里看到了淡淡的灰色雾气。
“队长，那块地板，把它掀开。”
董幸指着靠近墙角的一块灰色地板，雾气就是从那地板下冒出来的。
“好的。”宁涛把董幸靠在墙边，转身走到灰色地板前。
砰砰砰。
他用黑伞轻敲两下，本想直接把地板敲碎，但他发现，地板是松动的。
这时，再怎么迟钝，他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地板掀开，露出一个不大的空间，漆黑干燥的水泥中间，一副窄小完整的骨骼静静躺在里面。骨骼已经有些变形，但依稀能看出来，它的双手环抱着双腿，努力的、艰难的缩成一团。
宁涛屏住呼吸，当它看到耸搭在女孩脚上的镣铐时，脸色顿时铁青。
“在里面么？”董幸虚弱道。
“嗯。”
董幸道：“这是那个精神污染的源头，还残留着一点污染痕迹。不过影响不大，心理估评局的人能够处理。”
一开始看到女孩时，董幸还没有想这么多。
直到听到女孩说父母将他抛弃。
既然被抛弃了，为什么污染源女孩还会在这栋楼里？
女孩没有去寻找父母，也没有去找人求助？
任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总会渴了饿了，渴了就要找喝的，饿了就要找吃的，她不可能一直一个人呆在公寓里。
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性。
不是她不想走，
而是她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