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工艺因时制宜
李明、牛涛曾经私下议论过，等围墙粮仓修建完，冯晓宇手上没有其他工程后，就去外面买些地搬走。
毕竟，拥有自己的土地，是祖祖辈辈的愿望。
可是听到冯晓宇的计划后，两人眼神互通，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租种冯晓宇的土地，与种自己的土地几乎一样，都只交官府的各项税收，冯晓宇现在分文不取。
二来，全家老小在农忙之余，还能挣不少银子，把这些银子积攒起来，将来有能力买更多的地。
如果冯晓宇的计划真能顺利进行，那就算要离开小石洼村，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只是冯晓宇的事业发展太快，两人再没私下谈论过同样的话题，而是死心塌地的跟在了冯晓宇的身边。
午后，冯晓宇来到制铁厂。
蒙奇见冯晓宇过来，忙放下手中的小锤，迎了出来。
冯晓宇笑着问道：“蒙掌柜在亲自打铁吗？”
“你说那个管子很重要，我就想把坯子多揉几次。”
“是啊，这些零件很重要，要反复敲打才行，容不得半点马虎。”
“冯东家，坯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做那些零件了？”
“可以做了，我们先做一套出来看看，成功之后，就大面积铺开。”
“好嘞。”
蒙奇手下有一百多号人，铸造车间有四十几个，锻造车间有六十来个。
这六十多个人中，一大半人手是拉风箱、拢大锤、打磨工件的辅助人员。
真正能够手拿小锤和铁钳控制火候和工件形状的大师父不超过二十个。
两人从铸造车间出来，又拐进了锻造车间。
二十个小加热炉一字排开，师父们都在忙着锻打坯料。
俗话说，百炼成钢。
铁块无数次加热，无数次锻打，材料越打越软，含碳量越打越低，慢慢就会变成低碳钢。
如果不是蒙奇掌握了渗碳工艺，就算冯晓宇脑中的步枪零件滚瓜乱熟，照样没有用处，因为没有合适的刃具，零件就无法制造。
低碳钢开刃、渗碳淬火、刃部磨削之后，就会变成坚硬、锋利的刀子。
冯晓宇边走边看，然后说道：“蒙掌柜，等把第一套做好了，让每个师父就只做同一种零件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谓熟能生巧，同一个物件做多了、做熟了，自然是又快又好。”
“那就好，图样他们都能看明白吗？”
“我每个人都单独交代过，应该差不多吧。但有几样东西做不出来。”
“那我们去值房说吧。”
蒙奇做不了的是弹簧和螺钉。
这个冯晓宇已经想到了。
他在宫里做手枪的时候，皇家工匠也做不了。
那时候冯晓宇把做弹簧的技术交给了雒京的一个铁匠，手枪上需要连接部件的螺钉用铆钉代替了。
但步枪要批量生产。为了在战时快速维修、更换损坏的零件，那么生产的零件就必须方便拆装、必须有互换性。
所以螺钉必须要做。
蒙奇亲自制作枪管，其他能做的都分配给了师父们。
做不了的，冯晓宇准备亲自带人来做。
蒙奇问道：“冯东家，你需要几个人？”
“暂时先安排四个人，让董强带着，不够再说。”
冯晓宇把董强带回小石洼村后，让董强参与制铁厂建设的全过程。现在制铁厂正式投产，董强又可以接触新的东西了。
蒙奇带着图纸去分配任务。
董强领着四个人来到值房。
冯晓宇把搓丝机的原理讲给董强几个人听。
这个原理非常简单，就只在一个基座上安装两个搓丝板，一个搓丝板是活动的，另一个是固定的。
搓丝板上的凹槽就是螺纹的牙形，凹槽的斜度根据螺纹螺距和螺丝直径算出。
机座可以让蒙旭制造，搓丝板让董强带人先把坯料做出来，然后再做几把剔槽刀。剔槽刀的截面与螺纹牙形一样，用来在搓丝板上雕刻槽型。
董强领命离开，冯晓宇来到锻造车间。
车间里“叮叮当当”的声音非常悦耳。
冯晓宇却发现了问题。
大师父们把图纸用木楔钉在土墙上，敲打几下之后，就用自制的卡钳在图纸上测量。
这个年代，尺子上的刻度除了寸就是分，再小的“厘”完全是估摸出来的。
冯晓宇画的图虽说是一比一，但线条的长度并不精确。
如果大师父们把工件尺寸比对着图纸上的线条来做，那做出来的零件绝对不能用。
冯晓宇让铁匠师父把手中的活停下，然后让蒙奇把大家集中到一起。
“怎么了东家，做的不对吗？”
蒙奇有些惊愕。这么多年来，他手上出的物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来没人说过做的不对。
只是他做的全是单件，互相之间没有装配关系。
冯晓宇苦笑着说道：“蒙掌柜，各位匠人们，我的那个图样并不准，按这个图样做出来的零件就怕不能用。”
“既然不准，那你画它做什么？”
一位师父明显有些不满。
冯晓宇知道这个师父姓李，是蒙奇比较得力的手下，于是笑着说道：“李匠人，图样只是表明这个工件的形状，下面的数字才是它的尺寸。”
“那你说说，这个一寸三分五厘四毫我怎么弄？”
李师父把手上的尺子与卡钳递在冯晓宇的身前。
蒙奇知道李匠人说的气话，但也是实情。为了不让冯晓宇尴尬，他把尺子和卡钳顺手接过，然后说道：“东家，尺寸太细确实不好弄，要是能有个比对的就好了。”
这句话提醒了冯晓宇。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胡广进。
铁件难做，做成木头的就容易多了。
“蒙掌柜，我有办法了。”
“快说说，是什么办法？”
蒙奇马上从失望中燃起了希望。如果真的做不出来，那就意味着这七十多个人又要失业。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能给大家找口饭吃，真的把这些人遣散回家，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我先让胡掌柜做个木头样品，大家拿着木头样品来比对就容易多了。”
冯晓宇既不需要标准，又不需要规范，要的只是一个功能。
说白了，蒙奇这些人要做的，就只是一个击发器，只要搞清楚了击发原理，零件之间的配合灵活可靠，结构和尺寸就随意多了。
况且，冯晓宇设计的还是最原始、最简单的那种步枪。
胡广进对冯晓宇带来的图样非常感兴趣。
他能在木头上雕龙刻凤，手上自然有真功夫，只用三天时间，就把这些小物件做完了。
装配的时候非常便利，尺寸大了，刻下去一些；尺寸小了，直接再镶一块木头重新刻。
只要能把所有零件顺利装配，就算成功。
冯晓宇拿着木头样品来到制铁厂，把蒙奇和大师父们召集在一起，让大家传递细看，让每个人都明白，自己要做的那个零件的真实样子，然后拆下来分给大家。
有了实物作参考，大师父们连图纸都不需要了。
他们用卡钳在实物上把尺寸定好，然后去控制铁件的尺寸。
反正最后装配成的样子都看到了，单一尺寸不需要留量，参加装配的尺寸稍微留点打磨量就行。
一个月以后，搓丝机的部件制造完毕。
这天下午，冯晓宇把搓丝板装在机座上，滑动部件用橄榄油做润滑，然后从炉膛里夹出一截烧红的圆柱，喂进搓丝机入口。
董强让两位手下手持大锤，轮番击打可移动的搓丝板。
当变得黑红的圆柱从搓丝机尾部掉出来的那一刻，这个时代的第一颗螺栓产生了。
冯晓宇用夹钳夹起螺柱丢在水里，完全冷却之后，拿起来细看。
虽然比较粗糙，虽然表面还有些氧化皮，但一个完整的螺纹真实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成了！”
冯晓宇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两块六分宽、三寸厚，七寸长的搓丝板，董强手下四个人整整轮流磨了半个月，用剔槽刀刻了十天，然后锉掉毛刺、渗碳淬火。
蒙旭让铸造车间的所有人员全部制作机座：制模、化铁、浇注、打磨。
三十几个人辛苦了一个月，做了个偌大的铁家伙，却为了搓这么一个筷子头粗细的小玩意。
冯晓宇不怎么关心正在建设的一个大庄园，完全放手交给胡广进。而为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却在制铁厂呆了一个多月。
众人现在还不清楚这个小玩意有多大用处，但从冯晓宇的表现来看，应该非常重要。
既然冯晓宇说成了，那大家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董强问道：“师父，还继续做吗？”
“不了，今天散工休息，明天再说。”
冯晓宇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
兰小梅带着十几个妇女在前堂缝制衣服，见冯晓宇踏入大门，立刻站起来问候：“晓宇哥，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其他妇女跪坐在原地，躬身行礼。
冯晓宇高兴的说道：“啊！今天散工早，小梅，你来，我跟你说件事。”
兰小梅跟着冯晓宇进入东屋：“晓宇哥，啥事？”
冯晓宇却一把将兰小梅抱起，原地转了两个圈。
他尽管年轻，但作为东家，在众人面前必须表现的沉稳、镇定。
回到后堂就不一样了。不做点什么，不足以表现自己的兴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