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失之交臂
关于“是否拒绝搬离地球并与泰伯星人决一死战”的议题已经在地球联邦议会总部进行了5天的论战，来自大洋洲领地和火星领地的地球联邦行政、军事等诸多代表参加了这场充满火药味的、目前看来仍无法取得任何进展的秘密会议。
与会代表从各抒己见发展到唇枪舌剑、甚至到了上演全武行的地步，幸亏地球联邦首任总统费尔南德斯和议长武善维极力阻止才暂时平息了他们的怒火。
冲突虽然得以平息，但代表们的观点并没有改变，反而变得愈加坚定，每个人似乎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对彼此的失望和悲哀。
渐渐地，原本争执不休的两派演变成了三派，从主战派和主和派中分化出了相当一部分人加入到了中立派，他们似乎厌倦了这无休无止的言语争辩，想用沉默来表达一种对现实的无奈和迷茫。
这部分人对时局似乎已经认命，既忌惮于泰伯星人的武力，又对人类的未来充满悲观，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最终的结果和走向都免不了与泰伯星人发生一场惨烈的、决定人类命运的终极之战。
在科技和军事方面，人类毫无胜算可言。
但并非所有的中立派都持如此消极的观点，有一部分人因职位的敏感性不便发表意见，例如以栗剑锋为代表的一部分身居要职的地球联邦军事部门的负责人。
他们的意见或将直接影响会议的表决结果，所以，这部分人的发言慎之又慎。
表面上，他们给人一种中立派的感觉，可实际上内部也分战、和两派。
接下来的3天里，会议在争吵中时断时续，始终没能达成一个两全其美的、或者说令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
面对侵占家园的敌人，哪有两全其美之说？
休会期间，栗剑锋在莱格上校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探望已在恢复阶段的刘翰洋。
在医院康复训练中心的一间休息室里，周芸推着轮椅上的刘翰洋早早地等候着，不一会儿，栗剑锋和莱格走进了房间。
清晨的阳光照射着栗剑锋那高大的身子，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辉光随着身体的晃动而炫动着，显得格外魁梧。
“总署长！”不等栗剑锋靠近，刘翰洋早早地喊了出来，喊得同时用手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周芸眼疾手快、伸出手搀扶着他。
“坐下，快坐下，翰洋。”栗剑锋说着，一个大步跨到刘翰洋的身旁并伸出手搀扶住了他。
刘翰洋坐了下来，用感激和自责的眼神望着栗剑锋，周芸亦是如此。
能得到总署长的亲自登门看望实属荣幸，地球联邦内有此待遇的人并不多。
“总署长！”周芸说着，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栗剑锋的眼睛转向她，眼里迸发出一种慈爱的目光，此时此刻，仿佛她就是他的女儿。
“有你照顾翰洋，我很放心。”
“谢谢总署长的夸奖！”
栗剑锋示以微笑，目光又转向了刘翰洋，问道：“恢复得怎么样？”
“还不错，再有两三个月就可以正常行走了。”
“嗯，一定要恢复好，好多事还等着你去做呢！”栗剑锋说完，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刘翰洋的肩膀，是关爱，也是对未来的期待，看得出来，他对他还是非常器重的。
这时，莱格上校的目光转向周芸，他向她摆了摆头，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栗剑锋要与刘翰洋单独相谈了。
周芸将轮椅摆正，然后跟着莱格走出了房间。
“总署长，会议有结果了吗？是战，还是和？”
栗剑锋长叹了一口气、微微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看向刘翰洋，一脸严肃地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主和！”刘翰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主和有很多种方式，你指的是哪一种？”栗剑锋不动声色地问道。
“履行人类与泰伯星人所签署的为期30年的和平协议，严格按照协议所规定的事项执行撤离地球的计划，直到完全撤至火星为止。”
栗剑锋的眼睛里露出了异样的光芒，刘翰洋的回答让他始料未及，但与他的想法却不谋而合。
他没有表态，反而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问道：“暗泰战争中泰伯星人遭到了惨败，又被迫继续执行所谓的宇宙先锋计划，目前滞留在太阳系内的星舰数量已不足50艘，难道现在不是最佳的攻击时机吗？”
“不要说50艘星舰，即使将其数量再折损一半，我们也没有完全取胜的把握，一旦开战，战火一定会波及人类苦心经营几十年的火星领地，脆弱的火星定居点和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而建造的诸多基础设施经不起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毕竟火星环境不同于地球。”
刘翰洋说完，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停顿片刻后又继续说道：“一旦战败，人类失去的不仅是火星领地，还有宝贵的为期120年的发展期，届时，人类就真正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星际难民！”
“你的意思是拿时间换空间？”
“是的，总署长！120年对人类至关重要，只要我们继续隐忍且奋发图强，120年后完全可以改变人类与泰伯星人之间现有的格局，积蓄力量、毕其功而一役最终消灭敌人！”
刘翰洋的回答慷慨激昂，眼睛中迸射着必胜的信心之光。
栗剑锋暗叹刘翰洋对时局有着清醒的认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窥视或猜度的情绪变化，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似乎对他的回答仍有些意犹未尽。
刘翰洋拾取到了栗剑锋眼神中的含义，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说道：“现如今，我们之所以能与泰伯星人有着短暂的和平期，完全是建立在核威慑的基础之上的，但核威慑是一把双刃剑，一旦爆发战争，核威慑的平衡就有可能会被打破继而爆发核大战，人类也会深陷于核辐射之中，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你所说的核威慑可能会在50年内逐渐失去威慑力，如果现在不战，50年后终将也会有一战！”栗剑锋说道，话语间透露着无奈和对未来的无力感。
栗剑锋的话让刘翰洋大惊失色，他望着他，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似乎不愿意相信，可在栗剑锋面前，他又不得不选择相信。
栗剑锋不可能骗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翰洋疾声问道。
“星曌计划！”
“星曌计划！？”
栗剑锋点了点头，逐向刘翰洋详细讲述了泰伯星人所实施的制衡人类核威慑的“星曌计划”。
28年前，人类部署在全球的核武库成为了制衡泰伯星人的终极武器，不惜与其同归于尽的勇气和魄力迫使泰伯星人放弃了对人类实施赶尽杀绝的计划，也迫使其坐到了谈判桌旁。
恐怖而决绝的核威慑让人类与泰伯星人有了共享地球的方案和短暂的和平期，最终催生了那份为期30年的“和平协议”及150年火星开发权和使用权的附加协议。
然而，泰伯星人所奉行的消灭人类或将人类完全赶出地球的策略并没有改变，为了打破人类悬在他们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28年来，他们秘密启动了“星曌计划”。
“星曌计划”的核心就是研制一种对抗核武器的终极武器，但研制该武器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且时间上并不能保证。
泰伯星人将目标瞄向了暗物质人，他们有着更为先进的科技和文明。
为此，泰伯星人一方面加大了“宇宙先锋”计划的规模而取悦于暗物质人，另一方面不惜与之爆发几场规模可控的战争，继而趁机索要。
暗物质人的重心是利用泰伯星人在全宇宙范围内搜寻消耗暗物质和暗能量的种族，也为了消灭具有威胁或潜在威胁的暗物质世界的星际文明，所以，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恩威并重也是他们的策略之一。
泰伯星人如愿得到了一种名为暗物质原子黑洞的超级武器，它能将空爆后的核武器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和超量辐射完全吸收殆尽，化解其于无形之中。
但令泰伯星人始料未及的是，暗物质人只给了他们两颗，只能消灭大约100枚核武器所产生的能量和辐射，想要完全消灭掉人类巨大的核武库实属杯水车薪。
为此，“星曌计划”横空出世，以暗物质人所提供的那两枚暗物质原子黑洞为蓝本和技术原型，经过20年的不懈努力，泰伯星人终于逆向研制出了属于自己的暗物质原子黑洞。
就此，人类的核威慑失去了作用。
刘翰洋听后冷汗直冒，但他又感觉很困惑，既然泰伯星人已经拥有了打破核威慑的超级武器，可根据栗剑锋所说，人类的核威慑为什么还能保持50年？
“总署长，人类核威慑还能保持50年的依据是什么？”
栗剑锋淡然一笑，似乎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长舒一口气道：“泰伯星人的产能有限，又受制于高精度暗物质材料的短缺，加之该武器相当复杂，目前，他们只生产3枚”。
“3枚形成不了威慑吗？”
“3枚不足为惧，根据计算，想要彻底解除人类的核威慑，泰伯星人需要制造200枚暗物质原子黑洞武器，需要花费整整50年才能最终完成生产和部署。”
刘翰洋的那收紧的表情彻底松弛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面向栗剑锋，用坚决的口吻说道：“既然如此，那现阶段就更不能与泰伯星人开战了。”
“何以见得？”栗剑锋来了兴趣，想不到他还是如此的坚持。
“前面说过，现阶段与泰伯星人开战，我们绝无胜算，核武器只是制衡武器，而非进攻性武器，既然泰伯星人尚有50年才能打破我们的核威慑，那核威慑的延续时间远不止50年，有可能仍会持续，隐忍和发展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栗剑锋重重地点了点头，刘翰洋的回答有理有据且对时局的分析全面而深邃，栗剑锋立刻就有了让他作为自己接班人的想法。
毕竟自己的年龄已经很大了，物色一个有能力、三观正且又有大局观的接班人也是当务之急。
既是形势使然，也是他的夙愿。
可隐约间，栗剑锋的心里有了少许不安，因为在之前的策反任务中，刘翰洋为了爱情违背了命令，差一点就导致策反陆空1旅的行动遭到失败。
“翰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总署长。”
“如果在一次任务中，周芸突发危险，可能面临着生死，你是选择继续执行未完成的任务的呢，还是终止任务去解救周芸？”
“终止任务解救周芸！”刘翰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陷入了冷煞之中，栗剑锋望着他，脸上有了微微的失望。
“怎么啦，总署长？”
“没事，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栗剑锋说完，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回程的路上，栗剑锋与莱格谈起了选择接班人的事，也将刘翰洋的回答说给了莱格，莱格听后不置可否，选择了沉默。
他看得出来，栗剑锋的脸上袒露着深深的失望。
“总署长，您身体还硬朗，再说，您手下的人也不比刘翰洋差，比如卢智青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卢智青？”栗剑锋默默念叨着
卢智青这个奉他之命主管一项秘密军事工程的星际战舰飞行指挥学院毕业的、未来的舰队指挥官就是一个不错的接班人人选。
卢智青专业能力强、品格优秀，更重要的是在他的教导下甘愿放弃舰队指挥官的职务，而选择主管星舰建造这一枯燥且容易背锅的重任。
“不过要谨防”栗剑锋欲言又止，他的脸上布满愁云。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可以向总署长保证，卢智青负责的项目是高度机密的，别说泰伯星人潜藏在人类社会中的复制人，就是地球联邦内副议长级别的人也无法知晓该项目中的任何一个人的身份，哪怕是一名士兵！”
“也不能大意，泰伯星人安插的复制人无孔不入啊。”
“请总署长放心！”
栗剑锋长舒了一口气，思考片刻后，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和判断，由他推荐后，卢智青将接替他成为第二任地球联邦军事部太空军事作战总署总署长一职。
刘翰洋与之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