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回
08梦回
杀青那天，导演安排了人对演员和工作人员进行采访，打算在电视剧放映之前预热。
采访是导演的突发奇想，大家也都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大多都是自己瞬间所想到的。
摄像机镜头对着江柔的时候，她正在上妆，化妆师只给她打了一个底子，但在镜头里已经是媚而不俗的模样。
许是只是准备当作一个花絮，导演并没有安排专业人员进行录制，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随心的小视频。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现在的生活吗？”
工作人员的话语在旁边响起。
因着这部剧是重生题材，所问的问题大多数也是与“重生”有关。
江柔旁边坐着一个配角，刚刚已经接受过了采访，听到记者采访江柔，在一旁笑道：
“江老师这些年拿奖拿到手软欸，应该不会想重开吧。”
江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含糊过关，而是有些认真地看着镜头：
“或许还是会走这条路，但是中间很多选择都会不一样。”
工作人员没想到江柔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又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紧接着便拿着相机去采访下一个演员了。
许是当时没有细细品味，等到后期剪辑的时候，不知为何，她似乎在江柔的回答里面听到更多的是，浓浓的遗憾。
大明星也会有遗憾吗？
沉睡之前，江柔看着窗外地月色有些怔愣。
她又想到了白天的问题。
除了工作人员今儿个的突击提问，江柔拍戏之时，也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如果重新来过，她会是什么模样了。
还会选择现在的生活吗？
小时候过年之时，江柔看着一些从远方归来的亲戚，也会想着自个儿长大了也要去闯闯，增长增长见识。
那会儿年龄尚小，认字不全，但已经开始给自己的母亲画饼。
“以后要赚钱给妈妈买‘别野’。”
不知不觉中，自个儿已经长到了小时候憧憬的年龄。
银行卡里的余额不断增加，画的饼也早已能够兑现，可享受的人却已经离开了许多年。
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事业上，拿奖无数。
生活上，一地鸡毛。
连着拍了几个月的戏，一下子杀青了，江柔反倒觉着心里空落落的。虽说平日里也会有失眠的症状，但今儿个却是越来越精神了。
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过，江柔想了想，还是拿出了床头柜里放着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了几粒，就水吞下。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半梦半醒之间，一直能够听到一阵女声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愈加窒息，那阵声音愈加清晰。
那熟悉的语气，让她梦回少年时。
大梦初醒，便是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那天是星期五，小江柔的母亲下班比较早，去老师家接江柔的时间也提前了许多。
小江柔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不过是播放广告的功夫，便进入了梦乡。
耳边叫自己名字的声音逐渐急促，江柔呼吸也跟着加快。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有些刺眼的吊灯。
不是北城的家里。
江柔扫视着身边的一切，那熟悉而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江柔的脑海里。
是了，是南城。
太阳早已落幕，席卷漫天的早已是一望无际的黑。
林姣女士正在厨房里为预言是假的而开心，转眼又看着那一箱子盐发愁了起来。
江柔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些不真切，似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般，用力在自己手腕上拧了一下。手腕上的痛觉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对着那个背影，少女小心翼翼地呼唤道：“妈妈？”
林姣转过头去。
那张脸和少年时期母亲的脸相重合。
此时的林姣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龄，还没有后来那般略显疲态，她的长发被抓夹固定在了后脑勺，两侧有些头发自然散落。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江柔有些不可置信。
她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看见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了？
听见女儿叫自己，林姣有些疑惑：
“怎么了，小公主。”
是了，是母亲。
母亲从小就喜欢叫自己“小公主”，后来还是因为上了初中，自己不想别的同学笑话，才让母亲停止这样叫自己的。
一想到母亲最后的结局，江柔就有些想哭。
母亲去世后，已经太久没有入梦了，她是真的思念她。
看到江柔一脸难过的模样，林姣还以为女儿是被玛雅预言给吓到了，连忙走过去给女儿擦拭起泪水来：
“不哭哦，乖乖，预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林姣一边安慰女儿，一边试图挡住自己身后买的箱箱物资。
只见江柔一边抽泣，看着母亲背后的东西，有些不解：
“妈，你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箱子上有商品的名称。
“盐”“水”“鸡蛋”“牛奶”映入眼帘。
听了女儿的话，林姣只以为女儿是被吓到了，赶忙道：
“哎哟，这几天不是都在传什么预言嘛，你看，我们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假的，都是假的。”
从林姣的话里，江柔似乎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是了，玛雅预言，全国展开屯盐浪潮。
那么现在是，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林姣关了客厅里的电视，牵着江柔回了房间，又叮嘱了几句，让江柔早些收拾睡觉，不要多想。
江柔也没有闹，这样的反应倒是在林姣意料之外了。
自己女儿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若是放在以前的周五，高低得看电视到深夜。
现在换了个芯子的江柔只觉这脑袋有些乱，想要一个人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二零一二年，自己也不过十一岁。
江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刚刚洗过澡后，镜子里还有些雾气。
她抽出了张纸，擦了擦那模糊的镜子，自己的模样在镜子里得以显现了出来。
她这时才细细打量起自己来。
那是一张有许些婴儿肥的脸，依稀能够看得出以后的模样，却远远不如长大后那般能够让人惊艳。
很难让人相信，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藏着的是二十八岁的灵魂。
圈子里有很多让人难以相信的事，即使她一直是个唯物主义者，偶尔也会在听到一些传闻之时，闪过几分怀疑。
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到自己的身上。
是重生吗？
亦或只是黄粱一梦？
江柔感觉脑子里有些杂乱，她很怕这个梦境醒来之后只是一场空。
没有重返少年时，也没有母亲。
明明才刚刚来到二零一二，明明还没有以后那么多的娱乐生活，高铁地铁都还未修建完毕，出行不如未来那般方便，但她已经开始贪念童年之时的美好。
虽然父亲早已离开，却有母亲小心翼翼地爱着自己。
二十多岁时，自己功成名就，在一些个深夜里回想起来，自己的童年虽有残缺，却似乎又是完整的，母亲一个人给了她双份的爱，不像那时的自己，得到了很多，却又失去了很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已经孤独太久了，游走在名利场中，沉浮皆是自己一个人。
江柔也曾想过，如果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未来的模样，会不会也会对自己失望，觉着自己失去了她认为最好的东西。
林姣对自己的成绩似乎一直都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也曾经与自己直言，希望自己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可是这略显简单的愿望，她也没能实现，甚至自己在母亲去世之前也没能够让她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