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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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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云城时,已经是凌晨了。

    林牧州出了机场便急匆匆地打了个车,在告诉了司机地址后,便不再说话,他一直被无力感所席卷。只要闲下来,脑海中便不由自主会去回想那些似乎并不存在的点点滴滴。

    云城的司机十分热情,可饶是平日里再是能说会道的司机,听了客人报的地址后,也不会多言。

    他们明白,此时留给他们宁静,便是最好的安慰。

    林牧州将手肘靠在车窗上,右手揉着眉心,双眸紧闭着,却难以平息心中的难过。

    他们三人一起度过了童稚时光,后来虽少有联系,却谁都没有想过其中一人的离开是这般突然。

    江柔幼时的模样,花季雨季中的模样,长大后的模样,一一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试图抓住所有,却只留下一地散沙,而那散落的记忆无一不在告诉他。

    世间再也没有江柔了。

    他也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她了。

    徐家树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外界至今也只是知道江柔死亡的消息,现在具体在哪里,仍旧是个谜。

    她素来不喜他人打扰。徐家树的安排,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他到门口时,只有徐家树和舒窈两人守在江柔身边。

    明明已经是九月份,室内还摆满了江柔最爱的栀子花。

    见来人是林牧州,徐家树的眼神并未多生波澜,仿佛与先前来的人别无一二。

    站在一边的舒窈眼睛有些红肿,看上去应是哭过,见林牧州走了进来,不免有些激动,但最终还是被徐家树拦了下来。

    对方放缓了步子,缓慢地向中央迈进,每一步都是无比艰难与沉重。

    江柔长得很白,此时穿着连衣裙,静静地躺在那里,虽有化妆师对面容进行了精心处理,但手腕处的划痕仍旧触目惊心。

    不是一道,而是一道道划痕。

    从来没有一时的想不开,有的只是长期积压,在一瞬间爆发。

    或许于江柔而言,死亡亦是解脱。

    两人沉默了许久,徐家树才缓缓开了口。

    “牧州,阿柔很痛苦。”

    声音当中没有责怪,也没有埋怨,似乎只是客观地去陈述一件事。

    江柔退出娱乐圈离开北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中间徐家树和舒窈也来云城看过她几次。

    每一次他们来,江柔都会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他们。

    她在远离城中心的地方买了个小院子,俩人来的时候,她会给他们炫耀自己养的花花草草养得有多好。

    还会给俩人当导游,带他们去一些值得一去得景点,有知名的,也有小众的。有些小地方,据说是她不经意之间发现的。

    那段时日里,舒窈感觉江柔似乎在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她见过江柔很多模样,台上风格百变,台下如同一汪死水。那时在云城修养的江柔似乎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那是她最好的模样。

    若是一直这样便好了。

    她当时这样想着,便是不复出,似乎也没有关系了。

    但是在鲜活的背后,却是压抑着的难受。

    听律师说,她在去年,就已经将财物捐了出去。

    她在去年,甚至更早,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林牧州与舒窈之间地弯弯绕绕,外人摸不清楚,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是在看到了江柔遗留的日记之后,心中也难免泛酸。

    子不语怪力乱神,很多事情本来就无法解释。

    在最近这段时日里,林牧州脑海中也有着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最开始只是零星片段,到后来逐渐完整。它们交织在一起,让他困于梦境,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可是在看到江柔的一瞬间,那一段段将他困住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个午后,江柔翻阅着刚从书架上取下的书。

    听见他发出的脚步声。

    她扭过头看清来人是谁后,冲他嫣然一笑。

    微风轻抚她的头发,那时她不过十八。

    是鲜活存在于他脑海中的人,也是在那段记忆里,他的眼里除了江柔再无其他。

    转眼之间,又是一个画面。

    他看见阿柔紧紧倚靠在他的怀里,他们十指紧扣。阿柔凝视着他的眸子,不复之前刻意疏离的模样。

    眼里尽是柔情。

    他听见她问:

    “梦醒之后你还会选择我吗?”

    梦醒之后,你还会选择我吗?

    之后的几天,林牧州一直待在云城,和徐家树、舒窈处理江柔的身后事。

    远在北城的高彤几次想来帮忙,但都被林牧州给拦下来了。她现今有了身子,尚不足三月,不宜乘机。

    这几日林牧州的情绪不高,但与高彤说话时却依旧透露着满满的爱意。

    舒窈和徐家树两人作为旁观者,想到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不禁苦笑。

    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就有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真正被困住的,只有她江柔一个人罢了。

    与江柔正式告别的那天下午,舒窈提出想带林牧州去个地方,徐家树听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打开了车门。

    车逐渐向城郊行驶。

    云城是个宜居的地方,江柔离开北城后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四处旅游,而是来到这里寻了个偏僻一点的屋子,每一户之间都相距甚远,互不干扰。

    打开防盗门,屋内的陈设仍是九月十七日那天的模样。即使舒窈后来前来整理,也有意保留了江柔在时大致的样子。

    玄关处的无火香薰还散发着雪松的气息,似是不知道屋子的主人早已离去。

    舒窈带着林牧州来到书房。那是一间并不算大的屋子,里面只有一个书柜与一套书桌。

    三人站在了木桌前,几个老旧的本子就那样放在桌上。

    样式简单,纸页泛黄,无不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其中有本徐家树见过,林牧州也见过。

    以前在老师家的时候,江柔便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那会儿徐家树还是个毛小孩,有事没事总爱去惹江柔。其中有一次便是拿了江柔的日记本,江柔一个人抢不回来,还去找了林牧州这个救兵。

    仔细想来,竟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童稚时光难回,几个人如今也聚不齐了。

    “她从十岁生日开始,每年许下一个愿望,希望你能知道她的心意,希望你能喜欢她。”

    “今年不一样了,她希望你幸福。”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世人都是这样说的。

    舒窈没有办法去规划林牧州以后的事,但仍旧替江柔感到不甘。

    江柔已经去世了,爱意却未曾消止。

    那没有说出口的话,藏在了日记本中。

    林牧州知道舒窈的意思,沉默地接过日记本。

    虽只是几个本子,可如今接过来却似有千斤重,压得林牧州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是本子之间存有缝隙,不经意间散落了一张小纸条。

    与泛黄的纸页不同,这应该是最近放在里面的。

    捡起后,林牧州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里面的内容。

    短短一行字,却是被水渍晕染过。

    那是江柔高中时最爱的一篇课文里的。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舒窈想让林牧州知道,江柔也想干干净净地爱一个人。

    可是梦里的江柔是完美无暇的白月光,现实当中的她却在不到二十的年龄尝遍了时间心酸。

    他接受现实,佳人相伴。

    她堕入虚幻,深陷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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