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校园（八）
后来丁渠发现，她的npc同学们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行动的，她去搭讪其他舍友，关于常识性的问题，每个人的回答基本一模一样，除了有关介绍框里介绍的特性。 比如问一圈舍友，食堂在哪，四个人回答全是：宿舍楼下有指示牌，跟着走。 而问舍友十二，你有看到我的小圆镜吗？能帮我找找吗？ 舍友十二会欣然答应，如果东西在寝室里，她在五分钟内必然找到。其他三个舍友的回答则是，要找东西，找舍友十二。 每个人依然有每个人特性，丁渠感慨拿学号当名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与她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她一个误入的外来者与她的npc同学们没什么不同。 最大的不同，大概是丁渠是每个月等着发工资的打工人，他们是学生。 这个世界，与其说只有玩家是鲜活的，不如说只有玩家和他们的行动目的不一样，这里的每个npc都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特点，压抑在日常千篇一律的行为中，没有姓名，没有自我，等待玩家的降临，当玩家拿到身份卡的那一刻，他们的愿望活了。 在玩家降临在他们身上之前，他们是浓缩在“今天学校开始流行流感”、“今天男生宿舍蛇虫鼠蚁特别多”这句话的背景板路人，是不会出现在玩家剧情线当中的。 所以理论上讲，丁渠纠结的，要不要直接喊同学学号，不会有玩家听得见的，玩家不会无故出现在与其无关的场地。 虽然，“理论上讲”这四个字即代表有意外发生。 晚自习快开始了，丁渠这个时间点出门吃晚饭到教室时间差不多刚好。 她果断放弃了晚饭，准备在寝室闭目养神到卡点出门，她刚准备勉强起身去吃饭，宿舍门一打开，外面的世界天旋地转，丁渠直接退回去坐下闭目养神了。 眼睛闭上，她的眩晕感便消失了。 【视力保护开启】 她不是第一次体会到眩晕感，丁渠想起了昨天看直播时，直播屏幕显示的没头没尾的六个字，那时她也产生了眩晕感，在这六个字出现之后消失了。 这六个字……是李燕开启支线之后出现的。 也就是说，那个支线意味着在二十四小时内，校园内所有人睁眼都如同带上了高度数的近视眼镜。 她说怎么跟她以前一下涨了三百多度，换眼镜的感觉差不多呢，这次没她妈在旁边骂，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闭目十分钟后，到了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丁渠挑了姜唐的直播间打开，她特意挑的，她需要一个相对静止又不是千篇一律画面的直播。 主播在线，在小卖部做生意，临近晚自习依然有学生在里面买东西，经营日常相当治愈。 丁渠视线大半放在直播界面，眩晕感减轻了不少，偶尔分出一两缕目光用来看路。 算算时间，大概晚自习下课，近视眼校园支线能结束了。 丁渠到教室时留出了五分钟空余时间，她的路人乙同桌还没到，教室里叽叽喳喳什么声音都有。 “我感觉我感冒了，头好晕啊。” “换季吧，我也觉得，晕得作业都看不清，我假期作业压根没怎么写，指望晚自习来补呢，你要来包感冒冲剂吗？” “药吃多了不好，这季节换季，蛇虫鼠蚁又多，你回宿舍的时候当心点，男生宿舍据说放了三天假，快被蛇虫鼠蚁做窝了。” “咦，真恶心。” “没几天月考了，放了三天假，课本知识都不记得了。” “哎，我觉得我都学累了，看东西都模糊。” 教室里七嘴八舌的声音止于上课铃响。 晚自习的铃打了，六个玩家三个学生，没人在上课。 蒋子霄丝毫不在乎打铃声，留在寂静下来的宿舍楼里，他闭目站在宿舍的独立卫浴门口抽烟，盘旋上升的烟圈吹进了厕所里，他上半身穿着背心，校服外套系在要上，露出大片鼓鼓囊囊的肌肉。 厕所飘出来一股酸臭味，他深吸一口烟压了下去。 “知道错了吗？” 厕所里两个人用胶带裹着的两根直尺，一人一边一下一下打着第三个人的脸 第三个人的脸颊肿得老高，跌坐在地上，周边一堆呕吐物，口齿不清道：“这周生活费在……在包里，一分没动过，都给蒋哥。” “再答。”蒋子霄道，他身后有张床铺凌乱，被褥湿淋淋的，一只青蛙从上面跳下来。 典型校园欺凌场面。 蛇虫鼠蚁是蒋子霄抓来整
治人的，他们组三个人，李燕住女生宿舍，赵乔住教职工宿舍，要不是他单独住男生宿舍，短时间内管不到他，那两人对他的做法肯定有意见。 那两人一个啰里吧嗦，一个唧唧歪歪，不是看在这两人稍微有点用，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迟早拿他们填进度。 蒋子霄打开他的进度，主线进度推进过60，他是组里进度最快的一个，他的方法明明很有效率又很有效。 “呜呜呜，蒋哥我错了，真的错了，饶了我吧，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哭声凄惨，可以去当恐怖片的背景音了。 一支烟抽到了底。 “行了。”蒋子霄灭掉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头晕。 这里气味难闻，他不想站在这儿耗下去了，“下次再见到我，记得先迈左脚。” 他拿了书包里的钱，书包转手扔在地上，迈过门的时候，他视线模糊了几秒，过后又恢复正常，蒋子霄没在意继续走了，一路上遇到跑出来的青蛙、虫子什么的，率先在他走上来前绕开了。 他特地在游戏商城买的驱虫粉，怕不小心被毒虫蛰到，驱虫粉是个统称，实际对于蛇虫鼠蚁的驱赶一切有效。 跪在地上的人虚捂着肿胀的脸，怨毒地望向他远离的背影。 时间还早，他已经领先绝大数人了，说不准就是第一，蒋子霄打算好好睡一觉再来推进任务，最近做任务做得他都疼了。 宿舍里他洒满了驱虫粉，那几个舍友npc在上晚自习，没什么东西会打扰他，蒋子霄按了按太阳穴，大概是睡眠不足，他看床杆都扭曲了。 他外套没脱，直接躺到了床上，手似乎按到了一些东西，麻痒感渗入他的皮肤，他没在意，很快进入了梦乡。 “背景支线的推进，效果是随时间成倍叠加的。”天色将暗，越珉点燃煤油灯，煤油灯的光在房间内散开，周久久马上感觉不到头晕了，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他沏了一杯茶，热水滚进茶叶里，室内茶香四溢，“最后几个小时肯定难熬，离背景支线结束还有三小时，你可以先睡个觉。 “你这道具还真好使，你说我爸会不会在我们躲着的时候去搞事情啊。”迟来叛逆的周久久认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叛逆，“你说最后几小时都这么难熬，大家都闭着眼睛，我是不是能趁机会给我爸找点麻烦。” “你离开这里，真的不会因为头晕，看不清路而恶心呕吐，最后倒在你的呕吐物上吗？” 周久久置若罔闻，她打开游戏商城，“你说我买副老花镜能不能行。” “这里买不到眼镜，任何外来的，能改变光线的东西，这里都带不进来。”越珉喝了一口茶，仿佛刚才的刻薄话不是他说的，“近视眼镜戴久了，假性近视会变成真的，副本带来的副作用是呈几何递增的，你不想脱离副本，在支线背景下你小心变成没有眼镜可戴的半瞎。” “啧。”她翻了半天，确实没有，“那老头子脸上架副平光镜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个重要道具。” “你可以出去，我不阻拦雇主的决定，但这不属于我的雇佣范围内。” 当初雇佣的时候，约定是越珉负责教导周久久找寻线索、推进主线，非涉及雇主安危状况，不参与雇主与他人恩怨。虽说中间出了一点意外，周久久差点上西天能取经了，但按条约讲，越珉对于周久久想要接近作死的行为，不需要负责。 “真的不属于吗？” 越珉不为所动。 “加钱，三倍。” “对不起，本店不卖眼镜，这副眼镜是自用的。”和善喜庆的小卖部老板说道。 模糊的世界，月光氤氲成一片，如烟似纱笼罩小卖部门口进货的车辆。 车门打开对着门口，一箱箱货物搬下来，司机位上下来的是个女孩，看着年纪也不大。 周久久靠在收银台前对前去清点货物的老板道：“做生意嘛，老板，就一副平光镜，三倍不卖，那我拿一千块买行不行啊。” “您去别的地方买吧，或者我这边其他东西也很好，您看水果都是今天新进货的。”姜唐拿着进货单，指挥送货的npc将货物送进库房。 越珉手提煤油灯站在两人中间靠外的位置，不声不响，cosplay古画里提灯照明的侍从。 场外的丁渠虚空画线，场内的三个人构成了等边三角形，每个人站的位置和角度不多不少，正好站在那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