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套话
“素树是什么？很重要吗？”陆甄又问，但是又假装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只知道祭司家厉害，想和他打好关系，要真说起来，也的确是不了解。”
司机对于陆甄丝毫没有怀疑，解释道：“素树就是一棵树嘛，不过大家都叫它素树，要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至于这树是什么品种的，只能说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个啊。”
“素树可是很重要的，祭月节最重要的就是素树了，我以前还远远的看过一眼呢。”司机回想那个时候，祭月节可是当地最大的节日，甚至除夕夜都没有那么热闹，大家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都能对着素树祈福。
当时的祭司也是大好人，家族也是有些底子的，在政府还没有过多干涉的时候，祭月节的举办全靠着祭司家族掏钱的。
“说起来我倒也难过，那是我离素树最近的一次啊，还没轮到我许愿呢，素树就被点燃了。”司机摇摇头，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喝了口水，他的声音有点哽咽。
也许他也是为了去许一个愿望吧。
希望近在咫尺，却眼看着希望燃烧殆尽，从此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们倒是年纪小，没见过以前的祭月节，这还是第一次来呢。”陆甄对于这种事游刃有余。
一个二百多岁的人装嫩，好吧，她长得确实嫩。
这司机要是知道一辆车里载了三个鬼，估计能在寺庙前把头磕烂吧。
江去言和步九臣一本正经的震惊，陆甄的话在司机耳朵里听起来就是一句闲聊，但是在他们的耳朵里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套话。
赤裸裸的套话啊。
那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女的看上去应该是后座三个男生的姐姐吧，那三个男生倒是一副不爱搭话的样子，还是这个姐姐能唠。
司机果然打开了话匣子：“哎，我给你说啊，以前的祭月节乡下会摆流水席，那时候可热闹了，乡里乡亲的，要债都有话头。”
“也就是你们年纪小，要是年纪大一点估计还能掺和上一回，现在的祭月节大多是游客嘛，祭祀也被封闭了，政府干预大家也都是有气不敢出的。尤其是那次意外祭司家族元气大伤，你们能知道他们的地址都算是好的了，还有些人糊里糊涂来，糊里糊涂的离开的。”
“这些年经济发展的是挺快的，医疗也发达，云市市医院在全国也是一等一的呢。祭月节虽然在流传，但是啊”司机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我估摸着没多少年了。”
“为什么啊，这不是流传了很久的习俗吗？能增加经济，要是封建也不至于吧？”陆甄脸上很惊讶的说，有叹了口气很惋惜的样子：“不过这么说起来，我们能感受一下氛围也算是参与过了。”
司机咂咂嘴，手里打着方向盘，驶入了乡间小巷，即使是在郁郁葱葱的农村里也都铺上了柏油路，平平坦坦的，打开车窗有疾风从车厢内穿过。
“主要是政府参与进来了，有些习俗本就是民间的，一旦成为官方招揽钱财的摇钱树，意义就变了。以前的祭月节是祈福求平安健康，现在的祭月节就是一个幌子吸引游客来这里花钱。”
陆甄也觉得这句话很对，时代在发展的过程中，总有些东西会变质，人心不足蛇吞象。
祭月节怕是要随着人流消失在回忆里了。
江去言不解，“经济发展不是很好吗？大家口袋里有钱更能保平安吧，叔你也说了当地的医院很厉害，大家应该都希望祭月节能带来更多的利益吧？”
步九臣点点头附和：“是啊，这个时代，没有钱寸步难行啊，只有经济发展才能有更好的生活质量啊。”
司机嗤笑，“看你俩这虎脑袋，一看就没有那么姐姐灵光，经济发展的确是好，可是回忆总是让人怀念嘛。祭月节在你们这些小年轻眼里可能就是一个能吃喝玩乐的节日，可是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眼里，是不一样的。”
司机细数了他小时候家里人要为祭月节做的准备，浑浊的眼神里都有了光。
车辆顺着导航行驶，穿出隐蔽的树林，仿佛闯入了田野间，两边有大型机器在茶园里运作，也有些角落里出现戴着草帽的农民。
在这个工业化时代，依然有人坚持使用人力。
“我小时候的祭月节那可真是人山人海的，那时候农村和城市有很大的区别，农村摆着流水席，城里的街道上也会有些小帐篷里放着吃的喝的，还有些人抢着往路人怀里塞，即使贫富差距很大，但是在那一天，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那时候还是我爷当家，我爷早上去外面拾树枝，是那种掉落在地上的，要是干的树枝就点着把家里每个地方挨个熏一遍，要是湿的，就沾点水把家里的地扫一遍。那时候我还不懂啥意思，嘴里说着不太好的话，那天可是最吉利的日子，可不能打骂，我就看着我爷一脸生气还要和和气气的让我出去玩哈哈哈。”
陆甄笑了笑，她的童年自然没有这么有趣，可是魏婉小时候倒是很顽皮，总是气的魏叔叔拿树枝吓唬她，魏婉说看着她爹生气又心疼她不下手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大概被爱的人都是这样的吧。
“看来祭月节对你们的意义的确不一样。”陆甄感慨着说，“只要有信念，祭月节就不会消失的。”
司机叹了口气，“不一样了，祭祀家害，这的确不是我应该多嘴的事情。”
快到的时候，司机多次叮嘱：“你们到时候去了可不能说我多嘴什么的啊，我就是看你们不了解才多给你们讲讲，这要是让祭司知道，会生气的，那时候我就该倒霉了。”
陆甄点点头，下车的时候给司机留了一瓶饮料。
东西不贵重，但好歹是个态度，也是给司机一个定心丸：这些人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不该说的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