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时轮流影 第1章 少年人
一张陈旧且满是污渍的方木桌前,有些瘦弱的少年点燃了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
随着烛光亮起,半黑得房间多出了一些光亮。
这是一间不大的茅草屋,里面仅有几件最简单的桌椅板凳。
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矮木床,床脚腐化坏损严重,几块砖头替代着它原来的工作,床上的被褥满是因潮湿而产生的黑苔。
少年人坐在桌子前,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看着桌面上的匕首发呆。
匕首上锈迹斑斑,更多的则是刀身上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锈渍,一看就是长期使用而未及时清洗的结果,刀口有些卷曲和发钝,证明它并不太锋利。
这少年有着一头略微蓬乱,但充满朝气的脸庞。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略微浮肿,浅浅的黑眼圈围绕四周,眼珠里还有不少杂乱的血丝,应该是长期睡眠不好造成的。
缓缓的揉起肩膀,那里似乎有一些淤伤,而一阵急切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及近的响起,惊动了少年人。
转瞬间,另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跑入屋中,这人面容上有不似年龄的风霜,他皮肤极白,却特别粗糙,额头处还有大片似火烧之后的奇怪伤痕,让面容看起来扭曲、丑陋,而最让人瞩目的是,他一头干枯凌乱的棕色头发是从脑袋两侧长出来的,头顶寸草不生。
小小年纪颇有一股“神雕侠侣中坠入谷底深渊,喜好喷吐枣核的裘千尺”之风范。
丑陋的疤痕男子大笑着说:“张仁,来活了!来活了!”
刚进屋,忽的一惊,感觉自己脖颈微凉,一口冰冷的匕首已经架在脖子之上。
他看到屋内的“张仁”,此刻之前揉肩的少年已背好背包,手中拿着武器,平静的看着自己。
疤痕男子撇撇嘴,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刀刃,缓缓把匕首推开,进了屋。
他有些没好气的说:“来活了!据说从北面很远的那座高城里发出的任务,要抓一个人,奖励丰厚的能吓尿你。”
自顾自坐在了桌前的板凳上,继续说道:
“附近的几个区域都被调集起来了,咱们‘豪猪岭’也不例外,‘野猪王’正着急大家出击呢,张仁,你小子去不去?”
张仁摇了摇头,把匕首插入后腰的裤带上,和刀疤少年坐在了矮桌前。
“不想去,这个事儿我听人说了,要进深山里,越过安全区,太危险……”
“奖励虽高,却要有命拿才行,我不去的。”
张仁平静的说完后,疤痕男子露出奇怪的神色,有些调侃道:
“危险常常与机遇相伴,这可是之前你常说的。”
“呵,这次不一样,那些奖励……呵呵,用屁股想也知道要抓的家伙不简单,如果是个简单的‘中、下等人’用的着这样么?”
见疤痕男子听的认真,张仁继续补充:“说不定咱们要抓的是个‘上等人’,或者是传说中的那种‘超凡者’……”
疤痕男子眉头皱起,问道:“那又怎么样?”
张仁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丑陋的男子。
“什么怎么样?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说什么?这事儿不简单!会死的好不好!”
疤痕男子突然表情有些不屑,这让他的脸上更显丑陋,还有一丝狰狞。
“废话,简单能轮得到我吗?‘野猪王’自己就搞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事情就是这个事情,跟着他们一起抓人,食物、水这些管够,结束活下来的,一人500块钱……”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有些向往和期待的看着张仁。
“而且,万一真抓到了,‘野猪王’放话了,钱翻十倍,十倍啊,那就是5000块钱!5000啊!张仁!你懂不懂?”
“‘野猪王’说的话你也信?他要是说话算数,猪都能上树了,哦……不对!我见过猪上树,我重新说!”张仁制止了疤痕男子要说的话,他继续道:
“‘野猪王’说的话你也信?他要是说话算数,猪都能飞天了!”
“你哪那么多废话!磨磨唧唧的!这次去的人肯定很多,因为这可不是野猪王说的奖励,这些是城堡里给的通告,我信城堡里的那些人。”
“5000啊,够几个月不干活了,最起码过阵子的冬天有保障了!而且他们还发武器!”
张仁叹了口气。
“这么多人就为抓一个人?你想想看,咱们这片区域就有多少人,在加上其他区域,那不得成群结队了,而且那些管理者还有枪的。”
“这么一大堆人抓谁还抓不到?而且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要越过安全区,进深山,那里我去过几次,我可不跟这么多人一起去。”
他一边说一边思考着。
“山里的危险你可不知道,你这家伙平时都在边缘活动,我也是因为幸运才侥幸活下来的,我看,这些人也都没进过山,是拿你们当炮灰,拿人命填,来探路,死了可是白死。”
疤痕男子微眯双眼,“废话啊,咱们是‘下等人’嘛,死了肯定是白死,不然还能怎样?”
“就因为我知道你进过山,才跟你废这么多的话,咱俩强强联合,兴许就能捞一把呢,怎么样,干不?我的实力你是知道的!”说完,他还用手摸了摸脑袋两侧的头发,露出一个自信而丑陋的笑容。
张仁面色一僵,“喂,我说你!大晚上的,对我这么笑,我害怕!”
他平静的看着疤痕少年地中海般得发型,挖了挖鼻孔。“别跟我扯淡了,我不去的,你放心吧……”
见疤痕少年刚要开口,张仁立刻又抢过话头来,姿势随意而洒脱。
“亚秃子,听说你前两天开始喝酸雨了?”
叫‘亚秃子’的疤痕男子面上一怒,“放屁!听谁说的,我废了他!”
张仁把挖出来的大鼻妞往地上一弹后,开口道:“那你怎么上头了?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不去了……”
“你就别跟我分析啦,要说力气,你是比我大,要说这脑子嘛,我实话实说,你别生气啊。”
“自从你脑袋被淋后,你的智力就完全不足以与你的身体匹配了,‘亚秃子’,听哥的,别去了,你仁哥怎么可能害你呢?”
‘亚秃子’面上一僵,有些发狠的说:
“滚!你再叫我秃子,小心我废了你!你才没事喝酸雨呢!谁知道你打的什么歪心思,我知道你这小子一直对我妹妹有非分之想,会不会是准备在我走之后,你想强行霸占了我妹妹!”
张仁抬了抬眼皮,做出很是吃惊和诧异的表情。
“这都被你发现了!看来我小看你了!”
“亚秃子”傻笑了一下后,觉得有些不对,此刻不应该是笑容,他又做出凶狠的表情,不过他的脸部大部分都已被毁容,其实这两个表情之间,差别不大。
“这次我必须去了,最近一阵子运气太差,一只动物都没碰到,我自己都寻思要往深山里跑了!不说这些了,听说明天广场招人,唉,我妹啃了好几天树皮了,为了她我这次也必须得去了!”
他咬咬牙说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你不去拉倒!别说我没跟你说过这事。”
亚秃子有些气恼的站起身,甩了甩地中海上的棕色头发,朝着屋外就走。
张仁嗤笑了一下,心说“亚秃子你一个文盲,居然还会用词了。”
亚秃子的本名叫亚恩·徒利,和张仁一样,都是被定义为“下等人”的存在,他们住在深山脚下的镇子里,都没上过学,都是靠打猎为生。
据口口相传,亚秃子和她妹妹这类人,有个外号叫“洋老外”,所谓“洋老外”,就是那些肤色、发色和眼睛的颜色与本地人不同的存在,他们的姓名也与本地人不同,都是姓氏在后面。
“洋老外”在很久以前,与这里的当地人,关系说不上亲密,据说还打过仗,对过敌,后来环境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也可能是爆发了很强大的战争,出现了毁灭天地的武器之类的,总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部分有能力的人都躲到了北方的那座城堡里,建立了高大厚实的城墙,没能力的人在城堡外混饭吃,生活是残酷的,有能力的人当然是“上等人”,其他人要服从他们。
当然,这些个事情说法,都是从城堡里传出来的。
张仁对这些不太理解,也不需要理解,他只知道类似亚秃子这种“洋老外”,已经不多了,因为各种传宗接代之后,几乎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洋老外”的血脉,只有传说中,城堡里的那些“上等人”才没有留着一点“洋老外”的血。
总而言之,也许是存生环境的越发恶略,也许是苦难的来临,让人们早已忽略了恩恩怨怨,更有可能是那些有着高高城墙、厚实防御的城堡里面,某些大人物发了话,然而具体怎么样,谁又知道呢?谁又在乎呢?
就像这片区域的管理者宣传的那样。
人类应该更加团结才对!2012避难所会一定让大家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水喝!
张仁微微一笑,对着门口高声道:
“你要是死了,你的妹妹我会待你照顾一下的,放心大胆的去吧,你是秃子,所以你是最强的!”
说完后朝着“亚秃子”的背影挥了挥手。
亚秃子身子微微一颤,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要不是你爹临死前,让我照顾你,我一定打烂你的狗嘴!”
张仁撇嘴,冲着‘亚秃子’消失的背影举了一个中指的手势。
他将双肩背放到脚边,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块手掌大小、不知名的肉干,黑乎乎的。
看着肉干,他有些发愁,把肉干用力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桌子上留下了几道划痕。
很是犹豫不决的从腰间抽出匕首,抚摸了一下刀身后,唉声叹气的切起了肉干,露出了一个比死了父母还难看的表情,似乎像是做了很大决断一样,才一咬牙,一闭眼,吞食起肉干。
吃完肉干后,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也该再次进山了……”
夜晚起了大风。
呼啸的狂风把草房屋顶上的茅草卷走了好几层,致使茅草乱飞,有的茅草挂在了旁边高高的树枝上,更多的则散落一地。
屋漏偏逢夜雨。
滴滴哒哒的雨水顺着屋顶下落,地面和床头没有一点干的地方。
雨水是常见的青黄色,这种雨水是“酸雨”,又叫“毒雨”,带有不少的腐蚀性,非但不能饮用,长期在雨水之中,还会被雨水腐蚀,让皮肤溃烂,仿若灼烧一般。
‘亚秃子’的谢顶和额头伤疤,就是因为被淋了比这种青黄色雨水更强酸性的青绿色雨水,而造成的毁容。
雨不间断,渐渐像是下垂的麻线一般密集起来,好在此时狂风已停。
张仁将桌子搬到一处未漏雨的下方,从双肩背里找出一件不小的兽皮,把自己和背包都包裹起来,这兽皮表面光滑,韧性也好,内里,既能防雨,又有保温之效,张仁吹灭了手里的蜡烛,坐在桌子上打起瞌睡。
而四周一片灰暗,只有稀稀疏疏的雨水声不停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