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臀杖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到达城门口，安良山坐在赶车位置，搓着手哈气排队进城。伸在外的双手被东北风吹了一路，早已冰冷。
进城后，安云瑶撩开车帘一路查看街上有没有写书信的地方。但主街道上都是摊贩和商铺，闹哄哄的，没看到如电视剧那样路边坐着书生旁边摆着书案的情况。
“村长，你知道哪儿可以写诉状吗？”赶车的安良山没有看到后问起了车上的人。
村长睁大眼探身出窗外寻视一圈无果后，坐回身子轻抚山羊胡，“往时是有的，还不止一个，如今怎么都不见了？”
牛车又行了十几丈，安良山确实没有后吁一声停了牛车。
方氏见着这个情形心下暗喜，她控制住脸上表情哀求道：“良山，你们就放了我们吧，我给你们挑一年的水，哦不，两年！”
马石也按捺不住终于开口了，“我帮你们建房，或者在镇上找活赔钱给你们。良山，你看行吗？”
安良山只扫他一眼不作回应，害怕服软了？不过没用，你们还是要受到惩罚。
“爹，我们去文墨斋。那里读书人多，兴许会帮我们。不然请掌柜他们店里的人写一份，他们应该是会识字书写的。”安云瑶放下窗帘，对着前面的爹说。
她原来准备在县衙完事后，去一趟书斋给自己买一份笔墨纸砚开始练字。街上既然没有可以写信地方，那就去那儿或许能办成，也提前把东西买了。
安良山一听有道理，调转车头前往文墨斋，不久停在了书斋斜门口。他要留在车上看住马石和方氏，便请求村长陪着阿瑶去一趟。
安云瑶和村长下车往门头之上挂着“文墨齋”幌子的书斋走去。
书斋一共两层楼，第一层左边架子上摆放着文学类手抄本，传奇话本，星象占卜等书籍，右边卖着笔墨纸砚。第二层放置了印刷的经史子集、理学著作、书画和诗集作品等。
她进去直接走到右边，拿了跟阿彦相同的一套笔墨纸砚，观察到逛书斋的人都神情冷漠。尤其是她看过去时，她只好来到掌柜柜台前结账。
村长在阿瑶结账时礼貌微笑问道：“掌柜的，您这儿可以帮忙代写书信、诉状吗？”
掌柜在账本上勾勾画画把银两放进钱盒里，闻言抬头不冷不热道：“我们不接这事，代笔人去了问竹巷。你去那里找他们吧。”
“多谢掌柜告知这事。”村长抱拳和阿瑶离开。
问竹巷安良山和安云瑶卖枇杷膏时去过那个巷子，知道位置。他们坐着牛车赶到了那里。
转过主街，一条宽九尺，长九十丈路边有青苔的老巷子展现在他们眼前。巷子里的人稀稀拉拉的，此时都围在代笔人书案前。
这里一共有四家代笔人，摊子都摆在前半段路，每家隔着两丈的距离。前三家那里都有几个人排队等着写信，最后一家面前却无一人，独自坐在书案后感受着晚秋的冷意。
安云瑶和村长下车自然也是朝着有生意的那几家走去，找了个人相对少的队伍也就是第三家那里排着。
她在排队等候的时间里，瞧见最后一家坐在书案后的人眉清目朗但脸庞稚嫩，穿着素色长袍，左臂戴着孝布。
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吧，年龄小加上家里最近有丧事，这就是没人去的原因吧。
此时巷子另一边进来差不多年龄的男孩，他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走近后看到排在最后的女娃不确定的喊道：“阿瑶？”
安云瑶看去正是帮她卖枇杷膏的唐苍，她点头微笑回着招呼：“好久不见。”说罢便见他把手里的食盒放在那位少年身旁。
他们熟悉啊。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息，抬脚朝他们那桌走去。
“诶诶，小姑娘，别去。”前面排着队的老丈伸手拦住了她。安云瑶疑问的眼神传过去，怎么了？
这位老丈却不言语缩回了手，只往那边瞟了瞟。
唐苍瞅见就要撸起袖子冲过去理论理论，这儿事还有完没完了？还没走出一步就顿在原地。
那位少年抓住人的手臂沉静的摇摇了头。
安云瑶没有得到答案，回头跟村长说一声，依旧走了过去。
走到案前，她向着唐苍抿唇一笑后，转头面朝着那位少年说起了自己的目的。
少年听后很快梳理好了来龙去脉，快速磨完墨拿起笔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安云瑶盯着那字线条矫健，劲骨丰肌，不由感叹这才是古人的毛笔字啊。她昨晚写的算什么？比毛毛虫扭得还难看。
一炷香的时间，他停笔把诉状平摊着递给她，清冷温润道：“八文。”
“多谢。”她掏出八文铜钱放在书案上，伸手接过，与唐苍告别后和村长走向等候在巷口的牛车。
留在原地的唐苍和那位少年说起了话。
“叶叔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干的事与我无关。我会挣钱养活自己和娘的，也不会放弃读书考学。”
“你这样想我……”
身后的声音随着安云瑶越走越远渐渐减弱，她扶着村长上牛车后，也爬了上去，“爹，去县衙吧。”
一盏茶的时间后，安良山赶着牛车停在了县衙门口。
安云瑶把诉状呈递给门口的衙役，跟在人后进去。安良山拿着沾上泥的麻袋和青砖推着马石方氏和村长紧跟随后。
挂着“明镜高悬”大匾的公堂上，两边站着的衙役拿着杀威棒快速的击打着地面，嘴里发出低沉的拖长音。
“威武……”
五人跪在公堂中央，地面传来的颤动，耳道全方位涌进低呼声，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极强的震慑和压抑，僵住身子不敢随意动弹一分。
尤其是后方抖抖瑟瑟的马石和方氏，方氏更是直接跪趴在地。
‘啪。’
堂上的县令看完诉状和物证后猛拍惊堂木，看向底下年老的人严肃问道：“李帛，你是复山村的村长，诉状上的内容你可作证属实？”
跪着的李帛磕头后认真回道：“回县尊，我作证确有此事。”
县令转而怒目看着后排跪着的两人威严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二人可有辩驳？”
“没有。”
“没有。”
两个虚弱沙哑颤抖的声音回道。
“马石臀杖十五，方氏杖十，限你们两个月归还物品对应的钱财，到期限后若没归还以田地产相抵。”县令一拍惊堂木，从签筒中取出一只令牌。
他正欲扔到堂下，看到那女娃低着良久的头突然仰起，手一顿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