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命运的苍狗

    李梦云被李青山押走以后，周易就一头扎进了许丽婉的练功房，他戴着拳击手套，砰砰地打砸着面前的靶子，此时此刻他心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但却不知道该恨谁。他恨许丽婉吗？如果当年不是许丽婉凭空消失，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但许丽婉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何尝不是被命运的巨手紧紧扼住了喉咙？他恨李梦云吗？李梦云从小喜欢他，但这并不是李梦云的错，而且结婚是他提出来的，李梦云只是因为喜欢他，一口答应了而已。虽然他们之间有协议，而李梦云用卑劣的手段撕毁了这个协议，但这是李梦云一个人的错吗？如果不是他提出假结婚，李梦云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他该恨他自己吗？当初他无法接受许丽婉作为父亲的小妾来到周公馆的事实，赌气找到李梦云提出假结婚，就是为了气许丽婉，也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不那么狼狈。他到底该恨谁呢？恨李青山吗？恨他强奸了茹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那又是谁给了李青山这个机会和贼胆？他好像谁都该恨，又好像谁都没有该被恨的理由，一切都是命运，都是这个该死的时代。周易抬起脚，大力把面前的靶子踢得远远的，但他却没有躲开，靶子踢得越远，荡回来得越猛，一下子就把他砸翻在地，周易被砸得往后出溜了好几米，脑袋重重地顶在高低杠的底座上，那一下子磕得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要死了吗？他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胸膛大力起伏着，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既然活着这么痛苦，不如就这么去了吧，什么家仇国恨，什么许丽婉，什么李梦云，李青山，都去他妈的吧……

    就这么死吧，一了百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他的胸膛不再起伏，久到他那些破罐子破摔的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已消失不见，大脑恢复了清明，然后，他感觉到了什么，慢慢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张脸……

    是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是深刻在他的眼里，心中，埋在他身体每一寸的脸。他不知道许丽婉在他面前站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脸就在他的眼前，恍惚间，他以为是梦……

    他静静地看着那张脸，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瞳，他再熟悉不过。已经有多久，他们没有这么静静地四目相对过？

    隔着岁月山河，隔着血雨腥风，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真正的平静。

    “昨天晚上，李梦云在汤里给我下了药，早上，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她睡在了我的床上……”

    周易看着许丽婉的眼睛，平静地说。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双眼睛，他看到那双一度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波澜，有了情绪，有了痛苦，终于涌出了一点泪光的时候，他笑了，继而哭得像个孩子……

    虽然命运的苍狗无情地戏弄了他们，给了他们最残酷的惩罚，但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在乎他的，这就够了。山河破碎，外敌入侵，国家蒙难的时候，这点个人的情愫算得了什么呢？无论她现在是谁，只要她还在乎他，这就够了，他向她伸出手去，但许丽婉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周易并未失望，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欢喜的，他感觉从心底开出了一朵花，他站起来，精神抖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