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风雨欲来(一)
玉天宝摇着蒲扇, 用晃断手的劲头蹲在赵桓身后扇着风。
清风徐徐,玉天宝却累得手腕疼。
他在罗刹教时待遇不差,冬有地龙, 专人暖床,夏有冰窖, 专人扇风,除了逃到沙漠中迷失方向时受了几天渴和热之外,玉天宝未曾有过如此经历。
赵桓手握缰绳, 察觉到到背后的玉天宝愈凑愈近, 纵然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想顺路为他扇扇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阿天,不必这么近, 你自己扇风便好,我受得住。”
玉天宝握着扇子的手顿了顿, 对着赵桓的后背猛扇数下,默默地退回了车厢。
他热得不想开口,见赵桓额上冒着汗却毫无反应, 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同时还有些气馁。
他这位新结交的朋友年纪不大,看起来像是位贵公子, 却懂得多,也聪明得很,乐意尝试新事物,贴心善良又温和。
玉天宝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赵桓这般的人物。
边关风沙漫天,加之正值盛夏,着实让人遭不住。
赵决明在沙漠中的英勇事迹已传入中原, 古有云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两人驾着马车在一边关酒馆外停下,入酒馆内内便听得有人谈决明少侠在沙漠的壮举。
玉天宝瞄了眼赵桓,后者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淡定地摘下帷帽放在手边,他便跟着在其旁边坐下。
酒馆中小二端着餐盘穿梭,谈笑猜拳声接二连三,杯盏交错,时不时地有人喊菜,十分热闹喧哗。
赵桓喝着桌上的茶水,玉天宝则点了几样菜,有人提起赵决明。
“也不知赵决明是年少轻狂还是有勇有谋,竟大喇喇地跑到石观音的洞府……没有丧命简直算他幸运。”
“这半年来他干下的大事连数也数不清,也真是一帆风顺……”
“我听他和官府的人也有些交情。锦毛鼠这几年同官府交往甚密,决明少侠又与锦毛鼠交好,指不定会是下一个御猫。”
“不止呢,陆小凤、楚留香等人也同他交好……据说那位日月神教的教主和
千面公子也对他青睐有加。”
“他还有位红颜知己,据说那云槐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唉。”
“不过他也真是个奇怪的剑客,从未主动应下他人的挑战,叶孤城不是已向西门吹雪发出挑战状了么?”
嫉妒者有,羡慕者有,敬佩者有,然而话题的主人公听着有关他的讨论,神色不改,云淡风轻。
玉天宝却听得入了神。
他虽然猜到赵决明可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却不成想赵决明入江湖不过半载竟已有此种名气。
而且……千面公子王怜花,他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千面公子竟对赵决明十分欣赏。
赵桓瞥见玉天宝一脸神往,歪了歪头,没有多问。
这些话他听得多了,也明白人云亦云,众说纷纭,只能当个故事听听——即便话题的主人公是他自己,也做不得真。
边关风沙大,赵桓从兰州城离开后便一直穿的黑衣。许是他绛衣玄剑的印象深入人心,一路行来,并未有人认出他来。
赵桓为此隐隐有些高兴,既为自己无人打扰的旅途,也为绛衣玄剑的“赵决明”名声远扬而高兴。
他二人在边关晃悠,冷血一行人却已赶回汴京城。
无花出于私心特意要求主动往沙漠带路,结果得知石观音被掀了老巢,还被赵决明之举气了一通,白跑一趟,返程时更是显得郁郁寡欢。
但石观音如今下落不明,仍需无花配合,因此六扇门并未立刻判其罪行,暂且押至牢中。
这些严肃的事情暂且不提,自从那日冷血亲口承认赵决明对他的剑法有所了解,白玉堂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冷血和白玉堂都与赵决明相处过一段时间,赶回汴京城后抽空一合计,都发现了赵决明的疑点。
冷血:“他在避着六扇门,并且懂我的剑法。”
白玉堂:“他有不可说的秘密,且总是让我想起太子。”
冷血:“凡是与太子殿下有关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
展昭也道:“决明与殿下虽行为举止不同,给人的感觉却十
分相似……便是孪生兄弟也不会如此相仿。”
更别提太子殿下是长子,不可能有孪生兄弟。
诸葛正我途经院外,见三位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立于檐下深沉交谈,莞尔一笑,抬腿迈进了院中。
“你们所谈何事?”诸葛正我笑着道,“神情竟如此沉重。”
展昭和白玉堂拱手行礼,道:“诸葛太傅。”
冷血道:“世叔。”
他们将方才的讨论说出口,诸葛正我面上的笑容淡下,眉头微蹙。
这三位年轻人都与太子殿下熟识,说是好友也不为过,绝不可能平白认为一位江湖少侠与太子殿下相似。
更何况冷血用长软剑,使“四十九路无名快剑”,再怎么聪慧灵敏的剑客也无法在第一次与他合作时便默契地配合。
自方应看有神枪血剑小侯爷之称后,官家便让冷血常入宫与太子殿下对练,若说谁最了解冷血的剑法,定是太子。
……可大宋的太子殿下,确确实实是重病在身,于明月庄中养病。
他将此事记在心中,告诉面前的三位年轻人先不要多想,许是巧合;而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应是查找石观音的下落,以及醉梦浮生与南王府的关系。
*
近日,南王府中有了一位客人。
那客人是位沉鱼落雁的年轻姑娘,据说是南王至郊外远游归来时在路边遇见的。这位姑娘眼若秋水,肤若凝脂,笑容美,脾气好只是身子不大好,吹吹风便会头晕,眉间总是泛着几分郁色。
南王救下这位姑娘,便邀她入府暂住。
他二人年岁相差甚远,南王几乎可以做那姑娘的爹,可汴梁城中却还是隐隐传起南王与这姑娘的风流韵事。
无情与铁手对南王的风流韵事丝毫不关心,他们只关心南王到底为何要买醉梦浮生,是否与太子病重一事有关。
夏初时六扇门的名捕金九龄以绣花大盗之名劫镖窃财,毁了南王府总管江重威的双眼,成了新任王府总管,却被陆小凤揭下面具。
那之后南王府的护卫更加严密
,犹如铜墙铁壁,在汴梁城外只能听到些当不得真的谣言。
追命那时已至汴梁,参与进绣花大盗之事中,与陆小凤花满楼司空摘星及叶孤城都打过照面。
他对叶孤城出现在南王府的原因十分好奇——即便叶孤城是南王世子的剑术师父,总不能年年月月日日都待在南王府中罢?
更别提南王似乎隐隐有所谋划,叶孤城便更加可疑。
出于这个念头,追命在汴梁等来无情和铁手,将收集到的消息告诉两人,便又去了南海飞仙岛。
而无情与铁手却对南王府再未有新的发现。
除了那位沉鱼落雁的年轻姑娘。
*
圆月高悬,月下美人披着轻衣,于院中散步。
她姿色绝美,南王对她态度暧昧,但在南王府的下人眼中,她极有可能是南王府的女主人,对她尊敬亲近。
因而她在叶孤城院外驻足时,护卫对上她轻柔的笑容,都没有开口制止。
毕竟李姑娘并未靠近,只是在那树下站一会儿罢了。
李姑娘在树下站了片刻,院门吱呀一声,白衣人推门而出,瞧见树影里身姿动人的李姑娘,冷然一瞥,从她身前走过。
未曾分给任何多余的眼神。
李姑娘的轻柔笑容僵在脸上,随后她微微蹙眉,垂眼,无声地轻叹一声,落寞地离去了。
叶孤城院外的护卫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什么也未看见。
自从李姑娘五日前与叶城主偶遇,便似乎对叶城主上了心。
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叶城主真如天上飞仙,对李姑娘这位大美人也是冷颜相对。
“听说李姑娘对你甚有好感,她可是位难得的大美人。”
夜色深处,只听得屋内传来男子的爽朗笑声,烛火葳蕤,映在窗棂上。
叶孤城神色冷然,眸若寒星,对南王的调笑并不言语。
南王隐了笑,正色道:“你近日便可将挑战书寄予西门吹雪,他视你为对手,定不会拒绝,决战之日便约至中秋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叶孤城神色更冷,西门吹雪
视他为对手,他又何尝不是?只是时势所逼,以致他二人的决战竟被卷进皇室争斗之中。
夜风掠过,带来几声犬吠鸡鸣甚是凄凉。
南王又道:“至于李姑娘,本王救了她,她自有报答我的地方。”
他言语间略带几分不以为然,对李姑娘不抱丝毫戒心,反倒在心中规划李姑娘日后的用处。
南王不是个傻子,李姑娘忽然出现于他返城途中十分古怪,他便派人去查,结果相当喜人。
李姑娘本是山西一富商的女儿,但遭贼人灭门,为投奔汴梁城的亲戚而逃难至此,只是那位亲戚好巧不巧地病逝,以致李姑娘无处可去。
这让南王十分满意。
李姑娘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性格软弱,孤苦无依,又心悦叶孤城,有牵绊,是个当枕头风的好苗子。
烛火下,南王面上满是自得,叶孤城看他一眼,说要离开,得到允许后立刻离开了南王的书房。
月华如水,叶孤城漫步于长廊之下,他忽然怀念起当初夜下陆小凤唱的那首难听的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彼时有花满楼在一旁静看,司空摘星同追命比轻功,叶孤城向来喜静,那时却并未感到厌烦。
前方闪过一道人影,叶孤城看向来人。
来人着一袭朱红色衣裳,腰间佩剑,正是南王世子。
“师……”南王世子拱手行礼,将说了一半的称呼咽下,改口,“叶城主。”
自从南王以不入流的手段威胁叶孤城,他便不再让南王世子唤他师父。
叶孤城微微颔首,静立不语。
南王世子年方二八,不笑时眉眼间有两分盛气凌人的张扬,只是当他微笑着关心叶孤城时,显得十分温和。
“夜深了,叶城主还是早些歇息。”
朝堂百官乃至平民百姓皆评价此刻在明月庄中养病的太子是位平易近人贴心温和的好太子,南王世子便努力学着当个温和的人,叶孤城虽未见过那位太子,却觉得南王世子学得挺像。
如同真变了个人一般,毫无过去的影子
。
叶孤城不欲同他多说,点了点头,便回到了院中。
当初追命入南王府时只有短短一夜,未曾见过南王世子,若是他见过,想必会十分惊讶。
——南王世子与太子殿下面容十分相似,可谓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人来了owo
南王世子预备顶替的是太子,也就是可可爱爱的木头阿桓
关于叶城主为啥要协助南王谋反,我决定还是用以前采用过的说法——被南王胁迫的!
主要是古龙先生没有交待清楚,说法太多啦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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