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史前日记
2012年12月21日，末日，晴。
有人说是末日，但人们大多是不信的，我跟随了大多数。因为今天什么都未发生，至少是在我拿起笔，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
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至少邻居大卫刚刚贷款买下的奔驰，停在超市门口时，挡风玻璃被砸了。被砸的同时，超市被一伙人抢劫，可怜的大卫躲在货架后面瑟瑟发抖，或许他出来看见破烂的车子，也不会那么沮丧了。比起被抢的黄皮老板来说，他是幸运的。
黄皮老板叫做“李”，大卫说超市被洗劫，所有的贵重物品与现金都被抢了，李既不生气，也不沮丧，反而兴冲冲地念叨着“lingqi”“xiulian”这样听不懂的中国话。李竟然没有打退那些劫匪？看来也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会功夫。
“damn！”这是大卫今天在我面前说的最多的一个词语，新车被砸，他说他已经不想还那该死的贷款。
damn，这可比中国话好懂多了。
damn，今天是《僵尸世界大战》（注）上映的日子，杰西卡早就说想去看了，这可是约她的好机会，可惜啊……不过外面挺乱的，要是碰见个黑鬼拿着gun到处请人吃花生米就见鬼了。
damn，这难道就是世界末日？
……
2012年12月23日，周日，雨。
今天不放假，明天才放。
早上出门忘记带伞，下午雨下得也突然，淋湿了我的羽绒服，不过淋不透我的热情。因为杰西卡已经答应和我一起去看电影了，希望到时候他不要拿我和皮特作比较……
公司管财务的米尔顿下午的时候不见了，怎么也联系不上。有人说他卷钱跑路了，我觉得不会，米尔顿多憨厚的一个人，至少长得像。也真是奇怪，明明上午还和他一起在厕所抽烟，记得他说一会儿下楼取车去办点事，顺便去把车送去检修，抱怨这两天异响越来越大。怎么下午就人就不见了？明天，或许老板就要报案了吧。
吃过晚饭，我去跟大卫聊了会儿天。大卫虽然四十多岁了，还是很愿意跟年轻人聊天的。
他说，超市的抢劫案已经结案了，是四个黑皮，真是符合我对这一群体的印象。他们抢劫时，连面罩都没戴，拿着枪就冲了进去，被超市内毫无死角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特写。警察追踪一天就将他们逮捕，今天将李叫了过去后，当场就将赃物都还给了他。报纸上可能早就报道了，但是我没有看报纸的习惯。
说到超市，我想起来牛奶已经喝完了，麦片好像也不多了，应该去李的超市买一些来填填冰箱。明天得去早些，买两份盒饭，给杰西卡也带一份。李超市的盒饭，那可是一绝，每次去都要排队，光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圣诞节快到了，应该有促销的吧？
……
2012年12月24日，周一，晴。
今天放假，今天约会。
早上出门，路过大卫家门口，我看见他停在院子里的奔驰，前挡风玻璃又碎了，蜘蛛网似的爬满了整块玻璃。可怜的大卫，前天才换的挡风玻璃。恐怕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过我没有听见，难道是我睡得太死了？
我没有去叫醒大卫，他是一家小工厂的老板，每天睡到自然醒，大卫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
到了超市，看见了柜台收银的李，我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好像变年轻了？还是我太久没见到他的错觉。我往盒饭的区域走去，还好来得比较早，只排了五个人。到我的时候，李的夫人问我：“要几份？哪些菜？”
“两份，一份要这个叉、叉烧肉……”这些菜的名字拼起来可真费劲，希望杰西卡会喜欢。接过打包好的盒饭，我拿上牛奶跟麦片，到李那结账。
付过钱后，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眉毛之间发黑，但是不会影响到性命。说完给了我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上面还有红色的线条，扭曲成我看不懂的画或是字。
“这东西要随身携带，可以抵挡邪祟。你是有福气的样子，只要不主动犯险，不会有性命的问题。”李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非常奇怪，但想到东方的一些神秘，还是将黄纸放进了夹克的内兜里，说了声谢谢。
“有问题再来找我。”李最后笑着说了一句，我认识那个笑容，是收钱时的笑容。
回来时我仍是路过大卫的房子，奔驰的挡风玻璃还是碎的。我拎着东西走到他门前，按响了门铃，两分钟后大卫给我开了门，睡眼朦胧，眼睛里满是血丝，脸上也有些发白，显得有些憔悴。我只当他是昨晚干了些什么。
“怎么了，杰瑞？”
“你车的玻璃被砸了，你注意到了吗？”
大卫瞪圆了眼睛，走到了自己的车前，破口大骂。可怜的大卫，家门口没有装监控，他应该向李老板学习，这样说不定一天也能抓住“凶手”。他发泄了一通，回头跟我说：“我现在注意到了，谢谢你来告诉我，杰瑞。damn！一会儿还得叫拖车来，别让我抓住那个小蟊贼……”
和大卫聊了两句，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将打来的盒饭用盘子分装开，再用微波炉热了热。在忐忑的等待中，杰西卡来到了我租住的房子，我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她说饭菜很好吃……可惜她不能在这里过夜，明天是圣诞节，她要回去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尽管这样，我也觉得很满足了。电影结束，到晚上九点钟，我送杰西卡上了出租车。回来时看见隔壁的奔驰回来了，带着修好的挡风玻璃，希望大卫的心情也一起被修好了。
明天的圣诞节要一个人过了，祝远方的家人一切平安。
……
2012年12月26日，周三，雪。
今天上班，今天上了一个艰难的班。
雪下得很大，公交车走得很慢，还总是停下来，不如我走的快。于是我下车，顶着风雪往公司去了，我高估了我的徒步能力，我因此上班迟到了。
公司楼下，地下车库的入口被警戒线拦住了，两个穿着厚大衣的警察守在旁边。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时间去了解。上楼进入公司，矮墩墩的易怒老板杰弗逊竟然没有骂我，只是皱着眉头叮嘱我，上班可以慢一点，要注意安全。
“这是怎么了？”我惊讶地问杰西卡。
杰西卡瞟了一眼老板的身影，见他走了，说：“你看见地下车库被警察拦起来了吧？”
“是的。”
“财务部门的米尔顿被找到了。”杰西卡压低了声音说，我刚要说找到了是好事，她接着说道：“找到了尸体。”
“啊？”我被吓了一跳。
“老板杰弗逊发现的。早上杰弗逊开车到了车库，下车闻到了臭味和血腥味，顺着味道找过去，发现了米尔顿的车，之前一直没找到。杰弗逊胆子真大，他看见了车里没人，车子也没锁，打开了后备箱，没有发现，直到打开了引擎盖。
米尔顿被塞在了引擎里，脸就在引擎正中央，好像一个车标。其他的我形容不出来了，我没看见，来得早的几个员工看见了，不过问他们两句就要冲到厕所去吐，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警察那做笔录，估计后面也会轮到我们。”
身在暖气房里，听完了杰西卡的话，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尽管没有看见，我仍能想象到一些惊悚的画面。
后来警察果然找我了，问我和米尔顿关系怎么样，问米尔顿有没有什么对手，还问了几个我不知道的问题，我只能说不知道了。我和米尔顿关系不深，他有什么对手，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算有对手，那什么样的对手会把人塞进车的引擎里？
一整天，我都在这件事的阴影下度过。
我不由得联想到前几天的世界末日，以及超市老板李对我说过的话，难道真有什么超自然现象？我更希望这只是一个变态干下的事情，以及李只是一个普通的超市老板。
回来时，我找大卫聊了聊今天的遭遇。他的脸色更差了，是因为没睡好吗？
“你老婆呢？”我问大卫。
“在里面，露西！”大卫朝门里喊了一声，“杰瑞找你。”
露西一边回答，一边走了出来，神色也显得有些憔悴，不过我见他们两口子都在，心里安定了下来，他们能够互相照看，我说：“没事，好久没看见你了。你们看起来精神很差，晚上要好好休息。”
“别提了，我这两天晚上总是听见有人砸我车玻璃，端着枪出来想找那个混蛋，结果又发现车玻璃是好的。”大卫摸着额头说。
“你可以考虑在门口装个监控。”我建议道。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杰瑞。”
回到家中，我准备早点睡觉，这篇日记写完我就要上床了，我有预感今晚是一个难眠之夜。
……
2012年12月27日，周四，
现在是4：09am，就在1小时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此时我拿笔的手仍在颤抖。我预感的难眠之夜，和我所遭遇的并不一样。
三点钟的时候，我被一声巨大的枪响给震醒，是从隔壁的大卫家传来的。我翻身坐了起来，等了一会儿，但是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我准备去看看，想确定大卫一家有没有事。从床头的柜子里，我拿出了父亲送给我的一把小口径左轮和一盒子弹，将弹匣上满。穿上夹克，确认夹克里李给我的黄纸还在，有些事情我不得不信，后来也证实了我是对的。
我拿着枪，将身子压低下来，学着影视里那些人物的样子，走到了大卫家外面，里面静悄悄的，灯也没开，和夜色一样的黑。
我喊了两声“大卫”，但是没有人回答我，我绕过门口崭新的奔驰，下意识看了一眼它的前挡风玻璃——是完好的。我走到了门前，我只听见我的心脏和打雷一样响，然后我按响了门铃。
“咔哒！”门开了，黑暗中我看见了是大卫给我开了门，我吐出一口气，渐渐放松下来，说：“大卫，你没事吧？我听见了枪响，怎么不开灯……”
等我看清了大卫的样子，我的喉咙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连带我接下来想说的话都一起塞了回去。大卫脑门被敲碎了，两颗眼珠都爆了出来，血液流到了下巴。事后我回想起来，觉得大卫脑门碎裂的痕迹十分眼熟，就跟他新买的奔驰玻璃被敲碎的痕迹一样！
当时我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大卫迈着僵硬的步伐朝我走来，我端起枪朝他开了一枪，枪声响起，大卫身子一晃倒在地上，这个时候我转身就跑，可没跑两步，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看是大卫的奔驰车，车头的立标歪了，是我撞的，而挡风玻璃是碎的！
我被吓得发出一声怪叫，摔在地上。背后传来脚步声，大卫两颗眼球晃荡，朝我扑了过来，跟他一起扑过来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露西，我绝望的时候，身上金光一闪，大卫和露西被弹飞。我眼前一花，我发现正坐在大路上，眼前是大卫的房子，外面停着一辆完好的奔驰。
我以为是做梦，可掀开衣服，发现腹部撞出了一片红色的痕迹，手指一按，疼得厉害，夹克兜里的黄纸也变成了一团灰，检查左轮弹匣，子弹也确实少了一颗。我大口喘着粗气，惊魂不定中，想到了李。我爬起身，狂奔到超市，拍响了卷帘门。
卷帘门升起，李手里握着手电筒照向我，我一时间觉得那就是太阳。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声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想要驱散我心中的恐惧。
“不要再进去那栋房子。”李说道，“那东西一开始借助车辆来干涉世界，说明它的力量并不强大，短时间内辐射不到周边，你只要不再进去就不会有事。”
“好！”
李说可以再给我一张叫做“符”的黄纸，但是要给他三百美金，我答应了，不过我身上没带钱，要明天才能给他。李大方地将符交给我，说明天再给也一样。
手里攥着黄纸，我往家走去，李借了我一个手电筒，到大卫家的房子前时，我飞快地跑了过去，生怕有东西扑出来，大卫恐怖的样子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写到这里，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我的去留，也感叹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12月21日，我会铭记这一天，不止是世界末日的验证，也是人类命运的变化，至少是我的命运的变化。
世界变了！
注：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