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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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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怀安的尸体已经残破不堪,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人拼凑齐全,摆在一口薄棺里被人匆匆的抬回来,棺椁一落地,那几个人抱了抱拳就再次飞身离开。

    闵怀忱甚至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们。

    战事未平,没有人可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匆忙放下尸体,他们还要继续抵抗妖族。

    “师姐、师姐!”凄厉的哭声从闵怀忱喉间迸发,像一只飞鸟临死前的最后一声悲鸣。

    她也许不是个孩子了,但是这却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更别说是亲近之人的死亡了。几个月的战争对她来说如梦似幻,她知道外面在打仗,但是她却无法理解什么是打仗,她知道战争一定会死亡,但是她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

    现在、看着闵怀啊破碎的身体,她将手放在闵怀安满是血污的手臂上,空荡荡的腐肉中没有一丝灵气,她灰白的瞳孔望着天空,里面没有一丝灵魂的波动,腰侧悬挂着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子玉也碎成了好几块。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师姐、我、我害怕”

    “师姐你回来啊,我、我感受不到你了”

    闵怀忱跪在棺椁旁边泪如雨下,她看见闵怀安空荡荡的眼睛死气沉沉的投向天空,忍不住在心里想:最后的那几秒,师姐在想什么呢?

    然后没过几天,闵怀景也以同样的方式被送了回来。

    闵怀忱将闵怀景埋在了闵怀安身边,鬼使神差的,她在旁边又挖了一个坑,立了一块空碑。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墓,她想,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师父让我上战场,我再也不想被动的躲在琼华山,等着一具具尸体被送回来了。

    这里离扶苍阁不远,是一处好地,如今两个坟包、一个深坑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闵怀忱跪在中间抱着新碑,突然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击溃。

    师姐、师姐、呜呜呜师兄!你们、你们醒过来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以后再也不淘气了,你们起来呀,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我一定好好教导殷彧,像师父教导我一样,我也不、也不闹师父要去上战场了。

    师姐、师兄,你们起来呀!你们、起来呀

    这一刻,闵怀忱心里竟然有些埋怨闵源生,大师姐、二师兄身故她竟然都不回来。

    你算什么师父?

    你为什么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闵怀忱在墓前疲惫的睡去,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悄从树后走出来,是殷彧。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殷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现在一具具的尸体送回来,殷彧也是一样的痛苦,但是看到闵怀忱痛苦的样子,他却不敢悲伤了。

    殷彧抱起闵怀忱,将其放在一旁的树下,让她靠着树沉沉的睡着,然后默默的在闵怀忱的坑旁又挖了一个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陪你。

    “师父”殷彧抱起闵怀忱,在她耳边轻声说:“琼华山也是我的家,我会在您身边永远陪着您。”

    天色将明,闵怀忱忽然从床上醒了过来,眼神中的清明像是从未睡着一样,她推开门朝着如今空荡荡的院子走去,站在院中朝着刚刚泛起鱼肚白的东方望去。

    望着宁静的天空,闵怀忱无意识的在琼华山游荡起来,一点一滴的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望舒阁。

    她好像醒的越来越早了,从前她可都是要睡懒觉的。

    “哈哈”闵怀忱低笑了两声,心想我也越来越懂事了,等下次师父回来一定让她大吃一惊。

    下次、师父回来算算日子,闵源生又是三个月未归了。

    三个月闵怀忱在心里默默的拒绝着这个时间,心中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师父,怎么醒的这么早?”

    “嗯?睡不着。”闵怀忱一愣,回过头来看见竟然是殷彧,而自己居然没察觉到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殷彧仍旧穿着黑色的长衫,与仙气飘飘的琼华山十分格格不入。

    闵怀忱也曾试图让殷彧换个颜色,但是殷彧坚持,闵怀忱也就作罢了,三年过去,闵怀忱竟然也硬是将黑色看顺眼了。

    殷彧修炼境界进展的飞快,身材也抽条了不少,现在猛地一看,殷彧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比自己还高一点了。

    “那我们在这里看日出吧,师父。”殷彧走上前来对着闵怀忱说道,顺手将手中的大氅披在了闵怀忱的身上。

    “嗯”闵怀忱摸着大氅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修真之人并不会被天气的温度影响,哪怕暴雪纷飞也能以灵气御寒,但是殷彧毕竟是从凡间而来,每每到冬日寒冷之时,殷彧还是习惯裹着厚厚的大氅,闵怀忱也依着殷彧的习惯,每到冬日便给他做一身厚衣服。

    嗡——

    忽然,安静的环境中响起一道细微的嗡鸣声,闵怀忱一低头,自己腰间的弟子玉闪烁着微弱的荧光。

    “是师父!师父回来了,师父在找我!”闵怀忱惊呼出声,师父回来了,是师父在找她,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直接用弟子玉通知她,闵怀忱原本因为闵源生回来而欣喜的心情猛然沉落下去,原先还有的几分埋怨也不见了踪影。

    “你留在这继续修炼,师父先回去了。不用担心。”匆忙交代了殷彧一句,闵怀忱突然发觉自己的语气好像僵硬的有些过分,赶紧又在后面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不要担心。

    现在她好像理解了师父为什么阻止她上战场,因为担心,就像殷彧在她眼里只是个孩子一样,她也会担心殷彧,她想将殷彧保护在象牙塔里,不让他知道这些残酷的战况。

    “乖啊。”闵怀忱故作轻松的朝殷彧笑了笑,揉了揉殷彧的头发,然后转身朝扶苍阁飞身而去。

    闵源生站在卦房,望着窗外早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植物枝叶,心中愈加沉重,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显然,人族已经走投无路了。

    “卦象”闵源生收回视线,看着桌上的卦面,嘴里喃喃着,也不知是在说服谁:“卦象就是这么显示的,我的卦术只有卜不出来的、从未有出错过”

    “师父!”闵怀忱推开卦房的门,看见闵源生沉静的站在窗前,凝望着桌面上的卦面,那轻飘飘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要随风飘散,闵怀忱惊得立时喊出声,将师父拉回尘世。

    不知道为什么,闵怀忱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忱儿”闵源生被惊醒,回头神来温柔的看着闵怀忱,就像从前一样,嘴角还有微微的笑意。

    “师父”闵怀忱慌忙向前,抓住闵源生的衣袖。

    到底是怎么了,闵怀忱看着这样的闵源生惊恐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抓紧手中的衣袖,期期艾艾的看着闵源生,生怕她下一句要说什么自己承受不了的话来。

    “忱儿”闵源生又唤了一声闵怀忱的名字,手指轻轻捏住闵怀忱的脸颊,在她脸上捏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为师想给你取字呢”

    “师父——”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闵怀忱眼里奔涌出来,她凄切的叫了一声师父,浑身都颤抖起来。

    取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取字,难道师父要闵怀忱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哭了,嗯?不是你闹着要取字的时候了?现在要给你取了怎么还不高兴,真是个难哄的小孩儿。”闵源生语气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柔,但是这宠溺和温柔却不是应该在这种时候该有的,若说闵怀忱刚才还有几分怀疑,那么现在就是确信了,师父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师父,呜呜师父你被吓我,我、我不要取字了,我不要离开师父,我要在扶苍阁陪着师父,师父、你别赶我走”

    “傻孩子,师父怎么会赶你走呢?”闵源生仍旧浅笑着,手指轻轻拭去闵怀忱脸上的泪:“你十九岁的生辰快到了,修为也到了出窍期,师父这才想给你取字,你想什么呢,嗯?”

    “你的字已经取好了,只是还需再斟酌斟酌,等你回来,差不多就是你的生辰了,师父跟你保证,一定给你取一个天下顶好的字,嗯?”

    闵源生抱着闵怀忱坐下,将闵怀忱牢牢的圈在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一边抱着还一边微微的晃动着,像是在哄小婴儿睡觉一样,脸颊轻轻贴在闵怀忱的头顶。

    “等我回来?”闵怀忱一愣,惊讶的问道,师父要让她去哪里,现在已经这样艰难了吗,连她一个出窍期修为的弟子都要派出去,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吗?

    “师父,你要让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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