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几日后。
后山,万籁俱寂,殷彧也与闵怀忱灵修结束,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殿外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茂盛树林。
殷彧站在窗口,凝望着窗外繁茂的树林,殷成岭、殷成峰、溺死鬼婉婉和饿死鬼小英跪在殷彧身后。
“这几日你们相处的如何?”殷彧沉声问道。
“回大人,夫人适应的挺好的,该吃吃、该睡睡,和婉婉聊八卦也聊得听热情的。”殷成岭抬头看着殷彧的背影说道。
呵,挺好?
是挺好!
殷彧一掌拍在窗棂上,心里满是阴郁,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就高高兴兴的,跟我在一起就不苟言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回想起这几日叫闵怀忱练剑时对方绷着的脸,殷彧心中就一阵气闷。
为此他每天都气的得在寝殿中转十圈八圈,走哪碎肉掉哪儿。
殷成岭一边哭唧唧一边跟在后面捡,还一边喊:“大人、大人,您慢点!掉、掉了,肉又掉了!”
殷彧完全没想过是自己隐身的缘故,闵怀忱只能在泉水镜中看见他,并不知道他的真身在那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毫无芥蒂的相处啊。
“大人!”几人齐齐担心喊出声,殷成峰眉头一皱,立刻站起来走到窗边,殷彧收回了手,掌上的肉块果然尽数留在了窗棂上。
“大人,万万不可!且不说肉身反复离体再修复起来有多难,若是照您现在这样三天两头肉身碎裂,以后还能不能修补都不好说!
您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了,灵气外溢的也越来越严重了。”
殷成峰语气加重,与殷彧竟有些像是朋友一般。
“无碍,待她修炼至渡劫”
“大人,她现在才刚刚元婴期,什么时候才能渡劫还不知道呢,您怎能如此放纵那个女人?”
殷成岭听见殷彧的话也怒气冲冲的站起来,走到殷彧旁边很是气愤的说道。
“住口!不可对大人无礼!”殷成峰转头冲着殷成岭怒道。
虽然他们二人跟随大人已久,大人也从未像一般属下那样对待他们。
但是他们是为大人所救,生是大人的兵,死是大人的鬼兵,一切都得以大人为重。
能侍奉大人是他们的荣幸,怎么能对大人如此无礼?虽然殷成岭是兄长,但是该说的还得说!
而且,以大人对那女人的重视程度,殷成岭说出这种话,一顿罚是免不了的,但是殷成岭却并不能领会弟弟的苦心,
殷成岭:我才是哥哥好吗你一天天的就会教训我,你也不看看大人都什么样了。
殷彧斜睨了殷成岭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被殷成峰打断了。
溺死鬼和饿死鬼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一言不发。
她们很少见到这位鬼王大人,他一向在后山带着,很少出来,也很少在枯魂山游荡。
山上的众鬼都很少见到他,只知他在后山,身边跟着两个同胞男鬼。
“很快,她本就到达过渡劫期,只要灵气充足,她连瓶颈都不会有,会一路顺畅的到达渡劫期,很快的。”
殷彧叹了口气,殷成岭兄弟已经跟了他六千年,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下属,倒不如说是弟弟。
看到他们实在是关心,殷彧也不由得软了语气。
“快?”殷成岭冷笑了一声。
“你看她最近认真修炼了吗,整日跟那个溺死鬼聊八卦,要么就是在山上瞎溜达,她根本就不想修炼,不想帮您!”
“好了,本座知道了,她天赋异禀,又有本座与她灵修,她就算是再懒散,最多五年不,最多三年,她也一定能渡劫。”
殷彧低头,手心微光一闪,片片掉落的腐肉又回到了骨掌上。
“大人”殷成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值得吗?她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得大人青睐,还”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殷彧的声音沉了下来,阴翳的眼睛紧紧盯着殷成峰。
殷成峰知道,这下大人才是真的动怒了。
殷成峰一顿,在殷彧的阴翳的眼神中垂下了眼睫。
每次都是如此,只要一提到她,大人就讳莫如深。
聚魂灯温养了她六千年,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没人知道那聚魂灯里的魂魄是谁、是怎么死的、和大人是什么关系。
大人又是为什么执念这么深,一定要温养她的灵魂,将她投放至溟州。
大人为她筹谋了这么多,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大人!”
看着几人又静下来,大人提到她时又再次不许他们提问,勒令他们闭嘴,殷成岭再也忍受不了了。
一挥手将两只小鬼击飞出去,然后梗着脖子开口说道:
“大人耗费了无数灵力、无数天材地宝,用聚魂灯温养了她六千年,才养全她的灵魂,将她投放至溟州,到底是为什么?
值得吗?”
“转世投胎的人还是曾经那个人吗?”
宽阔的内殿静可闻针,死寂一片,一丝杂声也无,殷成岭的话掷地有声落在每一个人心头。
殷成峰的眼神微动,好像回到了六千年前。
卢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有的瘦、有的胖、有的高一点、有的矮一点,大家紧紧的簇拥在一起,像是过年时包的饺子。
这里地处偏远,灵气稀薄,基本上没有修士踏足此地。
再加上偏远,除了村子里的人几乎没人到这里。
民风淳朴,景色优美,说一句桃花源也不为过,所以按理说,不管是什么战事都是很难波及到这里的。
但是那一年,那一场战役席卷了整个仙灵大陆,修士、普通人、无一幸免。
他们就是在这一年出生的。
战事起的太突然,村里的年轻人来不及反应、躲避,无奈之下只能逃到山里。
兄弟姐妹多的甚至能把老人也抬进山里避祸,很快,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些鳏寡孤独的老人和一对夫妻。
妻子已经快要临盆,实在是难以挪动,丈夫无奈之下也只能陪着留下。
可是生产之夜,血腥味引来了妖物,有一位老奶奶为了引走妖物只身走出了村子,再也没有回来。
一对双生子平安降生,但是婴儿无法控制声音,夫妻俩只能带着剩下的老人和孩子躲进了地窖。
地窖湿冷阴暗,无法长期生存,很快,那些老人就一个个的去世了。
妻子产后虚弱,在地窖中也没能坚持多久,很快便撒手人寰了。
死之前,她哭着求丈夫不要放弃他们的孩子。
妻子死后,丈夫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死亡之村如今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三人。
他想进山,但是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没有了其他村民的结伴,对他们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他只能带着孩子待在这里,晚上出去寻找食物。
他是有些恨这两个孩子的,若不是妻子生前的嘱托,他怕是真的会报复这两个孩子。
于是,他给这两个孩子取名灾、祸。
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他们虽然和父亲一起生活,但是父亲却并不怎么管他们,只会给他们喂喂食物罢了。
他们在地窖里生活了七八年时,话还说的不利索。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们的父亲离开了地窖就再也没有回来。
两个瘦弱不堪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地窖,第一次见到阳光。
他们开心的在阳光下跑、跳,花草树木,他们全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绿色,他们全是第一次见到。
不远处有河,河里有淡红色的水,他们开心的捧起水放进嘴里,一股淡淡的甜味从舌尖蔓延。
他们贪婪的看着、看着,也许是他们的快乐太强烈,有妖物发现了他们。
就在妖物快要取走他们的性命时,一个一身黑袍的年轻男人救了他们。
“你们叫什么名字?父母呢,怎么让你们独自在这里?”那男人开口问道,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
“我叫引灾。”
“我、我叫引祸。”
“父母?”
“那是什么?”
“你们没有爹爹和娘亲吗?”
引灾?引祸?这竟然是孩子们的名字?
没有父母?又是怎么在这乱世生存的?男人有些意外,声音明显的拔高了。
“没有、没有娘亲。”
“爹爹、爹爹不见了,好几天、没回家了”
听闻这话,男人心里便明白了,他们的母亲早逝,父亲在某一次离开家寻找食物时遇害了。
男人抬眼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满是触动,他想帮助他们,可是他不能,他还有事要做。
他不仅无法救他们、他甚至无法救
“你们的名字不好,我给你们取两个新的名字吧,谁是哥哥?”男人僵硬的提起嘴角,冲着两个孩子笑了一下。
也许这就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我、我是哥哥!”左边的男孩开口说道,将弟弟拢在了身后。
“好,那么你就随我姓殷吧,你叫殷成岭,你就叫殷成峰?”男人看了一眼周围的群山说道。
“这里很危险,随时会有妖物像刚才一样取你们性命,你们自己多注意安全。再见,”
男人说完,转身几步消失在了两个孩子面前。
在修真界,修士的一言一行都交织着因果,取名更是与因果相连密不可分。
自己予他们姓名,无形中
也是交织了气运,修真之人的气运即使是一丝,对凡人来说也是巨大的。
也许能护他们久一点。
再次相见,已是十年以后。
不知是不是那一丝气运加成的原因,当殷彧路过此地,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再来这里的时候。
那一对兄弟已长成了青年,只是身体已久瘦弱。
八字轻浮、身体孱弱,是招魂御尸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