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硕鼠
普罗米修斯走入那金色的海洋,只看到弥漫的黄沙与天际连成茫茫的一片,沙子如同急雨般扑打着他的脸颊,白日凄凄惨惨,天空疏疏淡淡,长路遥遥漫漫,他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但有什么在指引着他向前,很快,那片森林就被他抛在了身后,他在沙漠中缓慢移动着,逐渐和沙漠融为了一体,沙漠在容纳着他,他也在适应着沙漠,在辽阔的自然环境面前,任何人都会变得渺小,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下一个小点,一个小小的黑色米粒,他在沙中留下了一长串脚印,那些脚印很快又被沙子掩盖。他就这样不断地走着,影子有时会被拉得很长,拉长又缩短。
时间一点点地推移,普罗米修斯始终不知疲惫地匀速向前,在不知不觉间,他已在沙漠中行走了一天,他可以承受更为极端的环境,但这茫茫的沙海也还是让他感觉到疲倦,于是到了夜里,他停了下来,此时风已经静了些许,云朵擦拭的天空如同明亮的玻璃,群星在他头顶预愉悦地闪耀着,他看到了月亮,一个椭圆形如同是橄榄球般大小的月亮,缓缓地从云海中升起,在这个星球上,居然也一样拥有月亮,只是在这个月亮上面,有一道很长的黑色裂痕,普罗米修斯站在那里,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切惊醒熟悉又陌生,而这里并不是地球,也不属于太阳系,可是一切却如此的相似。
他回想起自己出生时的情形,那时飞船舰队已经远离银河系,孤独地流浪在无垠的宇宙当中,茫然没有归所,人们尝试过在沿途找寻适宜居住的星球定居,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直到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那里的环境依然很恶劣,整个星极度寒冷,但人们还是在那里驻扎下来,他们尝试着改造那个星球,然后在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里,就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员,所有人都现在一种绝望的势态当中,也就是那时,他们创造了普罗米修斯,人们告诉他,曾经有一个叫做地球的故乡,是个适合人类生长的地方。地球,在被人们弄得一团糟之后,人们抛弃了它。那么在这宇宙当中,是否还有与之相似的地方,以及它的结局,是否和曾经的地球一样?普罗米修斯在看到月亮的瞬间,认为自己确实找到了人类的第二故乡。
到了第二天,普罗米修斯继续着他的行程,按照他的估算,要走出这片沙漠,以他现在的速度,大概还需要六天,而随着他对沙漠的愈渐深入,他所面临的环境也变得越加恶劣,只有黄沙愿意与他为伍,风几乎已经停了,阳光却变得尤其炙热,在他行走的时候,太阳从天空投掷下火焰,使得前方不远处的一株荆棘自燃,接着,一只灰白色的大老鼠从下面蹿了出来,它飞快地从他的脚边跑过去,钻进他身后的黄沙中,普罗米修斯一阵惊奇,看来在这沙漠之下,也还有其他的生灵,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老鼠会长得这么大,简直像是一条狗。
现在,普罗米修斯还无法确定这颗星球究竟有多少年的历史,但从之前遇到的三只野兽,以及刚才看到的这个大老鼠,这里显然已经有了哺乳动物,那么这里是否相应的进化出了文明,以及这个文明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他不敢肯定,但他已经了解到,这个星球并非是一片荒莽之地,在这里,有着无限的可能。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强劲的风从他身后吹来,是比以往更加的有力,他回头看去,只见在那后方正卷着漫天的沙尘,滚滚的黄沙如同是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以遮天蔽日的态势向着他这边袭来,普罗米修斯连忙迈起步伐向着前面飞速地奔跑,尽管他的速度很快,但还是无法跑过席卷过来的沙尘暴,“等等。”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喊着,而他回过头去,却空无一人,这不过是他脑内的幻听。就在沙尘暴即将要把他卷进去的时候,他跑到了一处沙丘的背后,靠在那里躲了起来,接着,他眼前便是一阵的黑暗,耳中是隐隐约约的狂风呜呜的声音。他好像就此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是一群人彼此围坐着玩着游戏,发出欢快的笑声,就这样一段时间之后,风的声响越来越弱了,沙尘暴终于过去了,他已被黄沙深深掩埋,普罗米修斯挣扎着从沙子当中爬了出来,他怅然地站在那里,怀念着一个梦的逝去。
到了夜里,沙漠充分的体现了它的任性,没有任何预兆的,居然下起了一场大雨,那些滴落的硕大雨滴不是冰冷的而是温热的,同时还具有一定的腐蚀性,雨来的是如此之急,如此的没有预兆,普罗米修斯没有地方躲藏,只好将兽皮披在身上,然后找了个地方挖了个洞,用沙子将自己掩埋起来。直到白日来临,酸雨才算停了,普罗米修斯也从他的临时居所走了出来,继续自己的行程。
在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他看到了一棵枯死的大树,它是如此的庞然大物,高耸着肢体穿插入云,形同是天地间的支柱,它沉默着,寂静的,如同是悲伤的巨人,树上所有的枝叶已经不知去向,只是光秃秃的一片,那些躯干,饱经风霜,遭受了多少个日月的风沙侵蚀,却依然矗立不倒,默默地站立在沙漠之间,就好像是一个远古的神祇,尽管年华往复,信徒不再,也依然固执地守护着自己所在的领地。
普罗米修斯走上前去,抚摸着这个大树,它那无比粗糙的表皮,内在却十分的结实紧凑,他的手在上面游走着,在那上面感受着,每一处都是时间的痕迹,每一处都有岁月的记忆。他将头仰起,看到这株树的所有枝干,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它们在向前伸展,像是一个人伸着手去抓取那些触不可及的前方,是的,无论前方有什么,它们都无法到达,但它们指引着方向,那正是普罗米修斯要去的方向。他向着这棵树做了简单的致意,便继续向前走着,他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这棵树经历了什么,有可能是一个物种文明的兴起与衰落,而现在所有的事物退却,这棵树依然在这里,或许在不久之后,这棵树终究会被黄沙覆盖,但不能说它所经历的一切没有意义。
离开大树没走多久,他便再次停下了,昨日的沙尘暴改变了这里的地貌,那些曾经被掩埋的,现在就在他的脚下现出端倪,他看到了各式各样建筑的顶部,虽然这些建筑的大部分是被黄沙覆盖着,但从那些露在外面的情况来看,这里是一片高楼群,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探测仪,对这片区域进行扫描,得出的结果很让他吃惊,他了解到在他的脚下的整片沙漠里面,埋葬着一座城市。
所以这里真的存在着一个文明吗?普罗米修斯不禁陷入了沉思,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他继续留在这里,探究这个被沙漠所覆盖的城市,它究竟经历了什么?以及它是如何覆灭的,或者,这个文明是否还在延续?他想要得到答案,但几天下来他一无所获,时间是一个贪婪的野兽,它创造着一切,又吞噬着一切,所有生者的痕迹已经被抹除,连同悲伤也已经远去,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事物留存下来,现在在这里剩下的只是一座荒垠的坟墓。
普罗米修斯带只好着失望离开了那里,又过了四天,他终于走到了沙漠的边缘,看到前方的丘陵和山脉,他恍然得到了解脱,正在他准备要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看到不远处黄沙的流动,有什么东西朝着他过来了,接着,七八个黑色的大甲虫朝着他这边而来,它们黑色的脚不停地在沙中划动着,如同是船夫卖力地摇动着船桨,在沙子当中乘风破浪地行驶,它们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来到了普罗米修斯跟前,这时普罗米修斯才注意到,在这几只大甲虫的身上,还承载着乘客。
他们是人吗?普罗米修斯看着大甲虫上的那些乘客,身形看着和人差不多,却无法把它们和人联系起来,倒像是大号的老鼠,细长的手指,露出灰色的皮肤,佝偻着身体,戴着兜帽和鸟嘴的面具,但不管怎样,还是姑且称他们是人吧,他们一行人从甲虫上跳了下来,将普罗米修斯团团围住,并对他指指点点。
普罗米修斯有些奇怪,他们似乎没有恶意,那些家伙叽里咕噜地说着话语,普罗米修斯无法听清,他们嘀咕了一阵之后,便有一个人向着他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想要将他抓住,然后普罗米修斯本能的一把将他拉甩开,那人的身形很大,但体重却很轻,他不费力的便将其甩了出去,然后其他的那些同类更是叽叽喳喳个不停,显然对他有了攻击的意图。果然,他们从拿出了别在身上的木棍,上面镶嵌着尖利的石头,如同是狼牙棒,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武器,看起来它们已经学会使用工具了,并且懂得集体协作,那么他们大概便是这个星球上的土著了。
如果同时对付这些人,普罗米修斯并没有全然的把握,他注意到有一个和其他的不一样,他穿戴得更为整洁,在兜帽上还有着简单的式样,似乎由他指挥着其他人,于是普罗米修斯决定先来对付他,同时,那家伙也看出了普罗米修斯注意到他,居然十分机敏地躲到了其他的人后面。
“果然是你。”那家伙的反应虽然很快,但普罗米修斯的动作更快,在身后的那些棍子朝着他身上招呼的同时,他一个疾冲就冲到了那个头目的身前,在其全然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伸手一把见将其制住,然后和其他人进行对峙。
“亵渎,亵渎。”他们如此大喊着,发出吱吱的叫声。
普罗米修斯本以为他们会说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话语,他们的语言和自己所知的是全然不同的体系,却没想到他们说的自己居然也能够听懂,当然,他们说的并不是普罗米修斯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而是在各种语言的基础上,混合出的新语言。这不禁让普罗米修斯产生了怀疑,为何这里的一切和地球是如此的相似。
“神会惩罚你的,失敬者。”
“神?”普罗米修斯带有疑问地问道,他尽可能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表达着。那群家伙听到他说话,不由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声音对着普罗米修斯喊道:“神和我们住在一起。”大概是这么说的,或许还有其他的含义,但在普罗米修斯,他了解到他们口中的神是真实存在的,于是他放开那个头目,摆手表示自己束手就擒,他对他们说道:“那么好吧,带我去见你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