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幽梦极乐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人人皆知蜀道难，剑阁雄，更知蜀山之上有红颜。刚柔相济证道威，镇压魔域数十载。
蜀山剑仙是那么突兀的在时代尘埃中脱颖而出，跟一般的道门修行不一样，只要在这里找到本命剑，剑灵便会成为剑主的老师，一路带着剑主修行升级，一直到剑的极限。
这种修行模式在剑主初期阶段占尽了便宜，极短时间内就可以形成战斗力，所以蜀山剑派在英谛的操持下，很快就站稳了脚跟，成为魔域东进的第一大屏障。并且在末法纪元佛道退隐的时期，依靠不惧怕红尘的剑修体质依旧能保持对魔域的绝对压制力。
可是红尘真的对蜀山剑修没有影响吗？也不绝对！起码对人是有用的，说没用，只是因为不耽误剑主修行到此剑的上限。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剑的上限已经很高了，如果换一个地方发展，终其一生也未必会到达剑的上限境界。天赋异禀且能不断突破自我的终归是极少数人。
当然真正惊才绝艳者，即使再喜欢剑，也终究能超越剑的极限。蜀山的剑从来不会束缚人，人超越极限，自然也能让剑超越极限，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因果互缠。
英谛的天赋怎么样呢？貌似天下人都认为她的才华与美貌相匹配，都是世间第一流。可总有人知道一些脏历史，知道英谛生下来英昭的不堪往事。当然同一时期，类似的事情在每个名门大派基本上都有，谁也没资格骂谁，更何况英昭天命剑元，又是一位真正的天赋剑修，起点就比绝大多数化神修士都要高。
可是英谛与蜀山剑派崛起的如此突兀，道门教首清虚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底细呢？
但是知道又怎样，在蜀山立派前后的较量和试探中，他都没能取得占得上风。并且蜀山剑派成立之后，一直发挥着镇压魔域的功能，各种大节小处的错误都没被清虚抓到。
道门归隐后，儒家本应接棒过来，浩然正气充斥人间界以削弱红尘与魔域。结果儒家核心覆灭，传承被断，圣人至宝尽皆被毁，金玉之表与败絮之实共同坠地，破裂了清虚对儒家的信任，这哪里还是曾经威压世间的儒家呀。
这种形势之下，直接换做清虚担心蜀山撑不起抵挡魔域的大任，好在这些年来一直没出乱子。至于阴魂千幡能够到处闪现兴风作浪，这实在是他作为超阶一点没有架子，足够猥琐也足够强，换清虚来也守不住，与蜀山剑派无关。
实际上清虚私底下也不是没有灭过几个阴魂千幡的分身，可这玩意野火烧不尽，逃走一丝就等于前功尽弃，实在比血魔都要难对付。
不管是血魔的血海术亦或是阴魂千幡的无尽阴云都是法天地大象的巅峰之作，变化万千，风格诡谲。
在道门之中，也是越贴近自然的术法也是越高端，这就是道法自然在功法等阶上的具现。
当然，阴魂千幡实力虽强，但是如果英谛真的是一名自身天赋与意志能力皆在其手中剑上限之上的人，也早就应该想到一些能够进一步遏制阴魂千幡的办法。
实际上之前这些事情英谛一直也在做，不断升级对魔域的监察力度。不过她与英昭加起来才具备超阶也就是证道级别的战力。单独自己一个人，不仅战力差很多而且连格局和智慧都有所不如。所以后期阴魂千幡才能找到封锁漏洞，轻易突破禁锢在人间界遍地开花。
蜀山剑派的封锁对于阴魂千幡来说形同虚设，但是英谛、英昭的双剑合璧依旧是对他本体的很大威胁。之前的交手中，英谛和英昭早就掌握了阴魂千幡本体气息，所以依旧可以限制阴魂千幡本体在魔域之内不得外出。当然阴魂千幡之所以本体不出去，其实很大的原因是不再需要出去，而不是畏惧蜀山双剑合璧。
这一点，外界可能不知道，但是英谛心里是清楚的，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些年来，她一直居住在剑阁上的蜀山浮空山顶的大殿之中，这浮空山也是朱蒂当初开创浮空岛的灵感来源之一，只不过双方的能量运转模式不同。朱蒂的浮空岛在初期靠的是掠夺能源，在星际时期是靠收集星空之尘制作掠空环这件星力神器来提供星际旅行的动力。蜀山的悬空则是秘境幻化之力完成的大工程建造。
蜀山剑派英谛自己的宫殿之中，到处都悬挂着一幅幅画像。这些画像大都是英谛的各个阶段自画像，有些是孤芳自赏，有些是大师绘制。更多的还是她喜欢的想象作品，这些作品明显的可以看出一种孤独，画作中有大片空白，好像能容纳一个山一样的男子，那是英谛心中道不出的秘密。
人间美酒入孤肠，轻舞清影帆独远。剑影轻盈似霓裳，欲诉还羞冷昏阳。
英谛在这蜀山之巅，在这正与邪对抗的第一线，享受万众瞩目已经多年。她自己的心态也早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她很后悔，人间再美，荣誉再高，此刻也早已不能再让她有所获得感。就像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暴富之后一开始还会抱着龙虾鲍鱼当枕头睡，可终究龙虾鲍鱼也会变得和粗茶淡饭一样。
当上下的落差感尽数消失，无论是在社会底层还是在顶层，面对空虚都是同样的单薄无力。物质的贫富不能滋养到灵魂便没有区别，虽然绝大多数人依旧看着他人的生活满眼羡慕，总觉得别人的路比自己的精彩。
掌中遍读他人事，劫至方为书中人。
人生总有不满，实际上不曾圆满一直有所缺的是灵魂而不是物质生活，变富裕不能使灵魂获得圆满，突然贫穷也不能使人灵魂降级。灵魂获得安定的只可能是当下，无所欲求的当下才有灵魂的安息之地。
英谛的血脉能力得到过完全净化和完美强化，与其配剑天击也是完美契合，一路平稳顺利的升级到人生巅峰，也就无法再进一步。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人赐予，并不是自己努力以及领悟所得。
英谛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一个能让她再选一次人生剧本的人，当初她选择了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冰山剑英女仙版本的剧本并且完成了斩段前缘断因果。此刻立于仙山绝巅再回顾一生，也许当初不做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很多人的一生受困于原生环境，也就是自己过去的剧本情景循环旋涡。曾经经历中被严重贬低、严重缺乏的会成为日后生活最大向往所在。就像一个气球，哪里被压迫了内部力量就想着向被压迫的方向补齐。这种深入内心的执念很难因为他人的劝解而化开，因为这是种子成长过程中必须遭遇的土厚雨淋风吹，有所失是必然的。只不过在成长过程后期再看这种选择又觉得其实这可能并不是人生最佳剧本，不免有些懊悔，主要是因为心中仍未修得圆满。
不仅英谛是这样，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当然也包括当初六欲魔君兴起时的另一位从龙之臣。
骨长老在六欲魔君消失之后，被后来的血魔对抗排挤，最终并没有能安静的呆在白骨窟养老。而是被逼无奈之下横穿千山万岭前往南疆，后来在无底洞附近以亡灵法师身份加入远征佣兵进行位面大开拓。毕竟当时正值用人之际，对于职业的包容性是极高的。
最初无底洞的传送旋涡就是一堆位面盲盒，有人找到富饶的资源星从此走上争霸之路，有人倾家荡产赌一场结果进入死星。
骨长老运气也不是太好，进入的是一个虽然贫瘠却也有着简单生命系统的位面。但是这里没有智慧生命，没有人族妖族，有的只是一些动物。
这就让这位一直隐藏实力的亡灵法师有些难办了，以这整个位面的生态能力恐怕都不足以供给他所在的队伍日常消耗。
骨长老也是个杀伐果断点到人物，既然人吃马嚼消耗巨大，就让他们全都称为骨傀和亡灵就好了。至于这里脆弱的生态环境是不能被彻底毁灭的，经营好这个位面是他现唯一能做的。
做出这个决定，骨长老也是经历了残酷的思想斗争的。亡灵法师身份特殊，气质更加特殊，阴冷刺骨本就是被群体排斥的存在。
不过开拓初期，总是有那么多火热的灵魂，天真烂漫，清纯可人，情感真挚不做作，心机纯柔无恶念。相处过程中，一点一滴的小事中处处滋润着骨长老早已干涸的心，他那千百年来早已干涸坚硬如铁的内心，竟然有萌发绿芽的冲动。他太爱这包容的时代了。
曾几何时，他都动了散功重修恢复肉身再活一遍的想法。但造化弄人，还没等他坚定决心，就遭遇的位面开拓困境。
刚开始走出传送阵的时候，看着荒凉的位面场景，所有人开局即王者，直接开拓转内斗。
几个队伍之间都盯着其他队伍的物资储备和高阶魔法资源下手，毕竟位面开拓初期的基本位面传送是以魔法学院的跨位面空间传送为主体框架更基的，所以魔法物资与魔法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来时的传送旋涡是单向的，不具备反向操作能力，所以极个别人身上带的高阶魔法卷轴就有可能是唯一的返回机会。内斗不可避免的在各个队伍之间上演，有资源的就需要在现在赶紧立威，不然陷入混战谁也没有好处。至于没有资源的边缘人物就开始退出核心，干起来猎人的本行，但是这在骨长老眼里却是最不合适的，所以边缘人口开始悄无声息的失踪。
骨长老可能要比其他人更早的理解了什么是生态肿瘤理论。突然降临的众多高级文明物种对原生态来说就是一个具有极高致命性的恶性肿瘤。只要这个肿瘤逸散到脆弱的生态环境中一丁点，就会造成生态链条不可挽回的毁灭性伤害，再加上那女孩子天生就对自然充满了喜爱，骨长老更加不允许那些蠢货肆意猎杀来破坏这青山绿水。
所以作为实力最强，人生阅历最丰富的人，骨长老杀伐果断。从外围悄悄猎杀，不断收缩，直到内斗正酣的人们发现情况不对。可惜早已晚了，大势已经被牢牢掌握在骨长老手中。
一场大战之后，骨长老悲哀的发现原本就脆弱的生态此刻更加无力承担多余的一口余粮，整合资源也养不活除了骨长老以外更多的人。无奈之下，他只能再下杀手，将远征队伍中除了自己的其他人包括他暗恋的阳光热火一同熄灭，转化为消耗极少的亡灵。
骨长老不是不想留下自己心爱之人，可是初入社会就受到人世间最险恶一幕的冲击，这会将人心中的阳光浇灭的，即使骨长老可以保护也没有用。在发现昔日同伴基本死伤殆尽，再加上开拓梦想破碎以及短时间内回归无望，绝望比骨长老先杀死了这朵尚未绽放的鲜花。
正是因为这极致的断情绝爱，让骨长老在随后的漫长孤独的独处日子中领悟到了六欲魔君《大自在六欲修魔诀》中的神通能力。不同于《大自在六欲修魔经》，这一版本没有经过儒道佛的乱入篡改，是六欲魔君的真正传承版本。从前骨长老认为自己修行的功法本就放弃了肉身，这机缘与自己无关。可现在却是发现，七情六欲源自灵魂，与肉身虽有关联，但也不是绝对的，他也可以修行七情六欲，也可以心痛。
在这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骨长老一直在为了弥补经历过的不满和缺失，精心编织了一个幽魂世界。随着骨长老境界的不断提升，幽魂世界逐渐扩大直到覆盖了整个位面。幽魂倩女在林间与小鹿嬉戏游玩。微风细雨，皓月穿林，诗情画意，浪漫脱俗。
这些年来，骨长老沉浸在这幽魂世界中，诗情画意地维护着幽魂与现实世界的和谐相处，直到他能离开这个位面的契机到来。
这个契机也很意外，得益于骨长老心中尚有的一点温情，他无法阻止生命流逝，却可以为了心爱之人保护这鸟语花香，独自抵抗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肆虐一遍的太阳季风，守护着这里脆弱的生态。现在这般模样，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是她所喜欢的样子，这是她的魂魄亲口所说，而骨长老也为她打造出来这幽魂乐园并一直不断进行扩大，固定成为自己的本命领域。
这些年为了避免领域中的爱人孤单，他不断的将之前收集到的生魂进行复原和转化，丰富到幽魂乐园之中。为了满足爱人探险的愿望，骨长老在六欲魔经突破到一定境界之后，就开始在幽魂乐园中创建多个冒险剧本的体验场景。
骨长老就这样做起了灵魂修复师，这个技能还能用在维护本就脆弱的自然生态上，将之前用坏掉的残破灵魂放入怀胎的动物体内，多轮回几次，不仅可以增加生物数量，还可以达到灵魂修复的效果，看来肉身对灵魂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随着幽魂乐园中灵魂数量的增多，骨长老为其爱人的冒险之旅安排了更多的队友和npc，并且以其他人的冒险记忆为脚本，创造了更多的剧本空间，增加了可玩性和持续创新能力。重复的次数多了，骨长老创造梦境副本的能力也从最开始自己看到都尴尬的不行的，到后来复杂到自己都计算不过来剧情发展走向。
在本位面生灵出现少量死亡之后，骨长老只能在自己的幽魂乐园之中暂存这些灵魂。在搜查记忆时发现他所能追溯的前世轮回记忆中会有一些其他位面的记忆，这也让骨长老明白，只要自己坚持的时间足够长，他可以找到一些有过位面传送技术方面的灵魂，那样他就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漫长的等待并没有等到最希望遇到的灵魂，但是骨长老也通过浏览他人记忆学到了很多。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一个全新的视角，这个视角不仅仅是看别人，主要还是自己身上。他的身上就曾经有过超阶强者打下的烙印，自己的经历才是最好的老师。
这一切一直到六道轮回被重新修复，六道秩序向这个贫瘠的位面开始海量输送冥界转生魂魄，骨长老突破位面限制的机遇终于到来。
正常情况下，想要摆脱大地束缚只需要达到圣域或者道门的结丹就可以了，想要飞出位面也只需要传奇或者化神并专修了飞行能力。
这一比较之下，就可以发现依靠魔法设备和能量晶石就可以在圣域或者传奇阶段独立完成位面传送活动的魔法协会是拥有着怎样跨时代的能力。像骨长老这样的修士，理论上如果一直按照自己魔修的道路前进的话，至少需要到达证道魔君的级别，他才有持久位面旅行的能力。
现在，大量魂魄涌入骨长老所在的位面，并且这个位面已经受到幽魂乐园的全面保护，直接就引发了一场全生态链的物种大繁荣。长期受到灵魂资源限制只能费尽心思压榨每一个灵魂所有潜力的骨长老突然就享受到了机缘大事件的红利。在新涌入的大量灵魂支持下，其修为终于突破瓶颈，完善了幽魂乐园的完整性与丰富度，完成了自己的证道，拥有了自己的世界。
骨长老并没有继续恋恋不舍，他知道只要一离开，太阳季风用不了多久就会毁掉这个刚刚繁荣的位面生态。但是他还是要离开，要回到资源富集的地方，寻找掌控轮回的方法或者是找到他曾经的主人六欲魔君。主人他一定有办法帮忙完美转生他的爱人，毕竟当初英谛重塑血肉灵魂的事情他是亲眼看到的。
就这样修为大成的骨长老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人间界，除了朱蒂的十方星链察觉到一丝数据异常，再未引起任何关注。可以说也是足够低调了，跟一出场就搞大动作的朱蒂相比简直不要太悄无声息。
当一个人要找另一个人的时候，又不知道这个具体去向和联络方式的话，用什么办法最好呢？
当然是从他亲近之人下手！骨长老虽然曾经是六欲魔君的手下，但是他跟英谛的选择差不多。在六欲魔君给他们抛出选择道路的时候，一个选择了重新改换命运成为正邪两道人人敬仰的仙子。另一个则贪图魔域大势，却是一脚踩空，丝毫没意识到六欲魔君根本就对这些世俗势力没有兴趣。
说实在的，当时不仅是这些身边人没有看懂这位出现的无比突然的魔君，就连三教教首都没有能预测准确，这其中还包括能够窥探三界探索前世未来的清虚呢！
谁能想到，一出世便无敌于天下的魔君，竟然不想着在人间界或者诸天万界打造出自己的偌大势力，而是选择留下传承便逍遥世外，再无迹可寻。
如此做派，岂能让人预料得到。不过这些年骨长老也成长了很多，他之前绝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心里根本没把一呼百应的权势放在眼里。现在他慢慢理解了一点，他也开始相信总有一些东西要比生命重要，甚至比爱情重要，因为六欲魔君当年就让他看不明白，如今自己证道幽梦，依旧难以望其项背。只能说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以及对人生的理解肯定还是要比六欲魔君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