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初步了解顾长老与许稚的恩怨之后，鲤沫心里没什么想法，她们师徒之间的事还没有了结，日后还会有相见之时，许稚大概还是会找到顾幽，对于执着之人，他们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放手。
鲤沫猜测着许稚与顾幽接下来会有的走向，同归于尽或是相忘于江湖，总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若是鲤沫身处于顾幽那样的境地，一定不会放过许稚，无论如何，都要让许稚付出欺骗的代价。
顾幽长老恐怕也是那样想的，因此一直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想要给她们之间的恩怨做个了结。
只不过在许稚眼中看来，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心头不知为何只是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仿佛从前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人，一点都不觉得惊奇。
这样的家伙，不能用常人的观念加以束缚，他们仿佛天生缺少了些什么，因此做出的种种举动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
有时候看起来倒是偏执又恐怖，或许在旁人面前又流露出十足的深情，他们天生就会伪装，而一旦得手就会克制不住，用尽全力将对方打造成专属于他们一人的模样。
耳边似乎响起了锁链相互摩擦的声音，仿佛深陷于那一片永远无法逃脱的黑暗之中，这一刻鲤沫仿佛身处于另一个地方，听到了水珠滴落的声音。
那一声惊醒了沉浸于这思路之中的鲤沫，鲤沫下意识看向四周，还是这间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客栈，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刚才，鲤沫想到了些奇怪的东西，是被顾幽杀死了之后的后续，在那永远无法挣脱的黑暗之中，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一个人的来临。
那里的她记不起太多，只是感受着满心的恐惧，似乎有什么人要来，她实在想不起是谁，所能感受到的唯有黑暗，唯有绝望。
缚住全身的锁链随着她的挣扎逐渐收紧，她能感受到锁链之上冰凉的触感，以及一人缓缓走进之时，故意发出的脚步声。
“今天，我们试试新的玩法如何？”，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周身的锁链缓缓在全身游走，最后只剩下一个锁在她颈部的东西，逐渐地加深束缚。
她有些喘不上气，双手被悬挂在脑后，略一挣扎就感到锁链穿破皮肤的疼痛，那锁链在吸食她的血液。
大概是流血了，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是她自己的身体上传来的味道，这具身体已经羸弱不堪，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挣脱。
“你又不回答，是累了吗？”，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将她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下一刻，她感受到了他的拥抱。
那般用力，仿佛要将她深深地融入血肉之中，只是一个拥抱，她却不知为何并没有什么感情生出，留下的似乎只剩下了疲倦。
只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就让他在那边自说自话就好，她有预感，很快她就能得到解脱。
这些画面在鲤沫的脑中飞速的闪过，但鲤沫却并没有关于这些画面的些许认同感。
她就是她，不会改变，也不会受这些记忆所影响，如今她只想从这幻阵之中尽快出去。
首先要做的，就是听完老者想要阐述的故事，鲤沫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这边，其他的，如今显得无关紧要。
“所以，她的答案是什么？”，鲤沫想知道许稚当年究竟是如何做到那种地步，以及最后那般癫狂之后的下场，是生是死，下落不明这句话太过苍白，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老者正等着鲤沫的询问，他引鲤沫看向那盏已经熄灭的灯笼，动作顺畅的仿佛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许多回。
“她如今就在此处”，老者再度燃起孟无沂先前拿起的灯笼，“我将她的碎片封印在此，以这灵火净化她的心灵，已有数年。”，老者指向灯芯所在处，“她不曾悔悟，却已沾染无数因果，我不能带她回去。”
鲤沫未曾看到那灯芯之中存在着的东西，但却注意到老者话中的悔悟二字，“你想让她悔悟？”，怎么会悔悟，做到那个地步，恐怕早已对自己的信念无比坚信。
老者摇了摇头，“我只是始终无法下手。”，他的眼中布满了追忆旧时的伤怀，“在发现她变成那样子以后，我该早点制止她。”，他又熄灭了那盏灯笼，眼中多了些之前不曾显露的遗憾。
“现在杀了也不迟。”，并没有再说出客套的话，鲤沫不喜欢这样摇摆不定的人，做下了选择后还要思前顾后，既然做出选择，就该一路走下去，从来没有后悔的机会。
后悔可以视作是对之前所作所为的否认，可既然当时做出了决断，再后悔也无用。
既然他摇摆不定，那鲤沫就再推他一把，无论是他真的不舍得还是想要借此机会降低鲤沫的警惕，究竟是哪一个，无所谓了，鲤沫已经找到了这里的阵眼。
所以，不必再伪装自己，不过也不能太过分，或许顾幽如今也身处阵中，正在哪一处观察着鲤沫的表现。
鲤沫不知自己
的表现是否让她满意，到如今已经足够了，再停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这一刻，那阵眼就在鲤沫的脚下，鲤沫感受到有一人在靠近，那个袋子自然不是白白送给柳知序的，想要拿走鲤沫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
鲤沫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让给别人，就算一时没了，也是因为此时还有着别的思量。
“鲤沫，准备好出去了？”，柳知序从一旁走近，只是几步，就到鲤沫的身边，将那袋子递给了鲤沫，“顺带一提，你的袋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不顾他们之间风云涌动，就像全然不放在眼中，只是与鲤沫交谈，看到孟无沂之时，她也只是略带打量，“也许是镜子之类的东西，大概是被冻裂了。”
与她这样的人相处，不用去琢磨她的话外之意，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之上，算是柳知序唯一的优点。
鲤沫将袋子打开，见师傅给的镜子已经碎了，打量了一下周边的客栈，若是埋在这客栈的底下大概不算违背了师傅的嘱托。
等到这里坍塌的时候，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也会被埋在这里，如此犹觉得不够，若是有什么东西能将这里彻底摧毁，大概会好些。
这里真是糟糕，鲤沫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最后不过是准备离去，拿出那面镜子，上面已经生出了裂纹，而老者自从鲤沫拿出那面镜子之后，就将目光放在鲤沫的身上。
鲤沫不想费力再去挖个洞出来，幻境崩塌之时这里的建筑也会毁掉，“麻烦老伯之后换个地方。”，鲤沫燃起手中的符咒，下一刻已经置身于那升腾的阵法之中。
听不清他们所说的言语，也不想去弄清，客栈自顶部开始崩塌，鲤沫相信他们一定躲得掉，若是躲不掉也与鲤沫无关。
柳知序从鲤沫离开那时就不见了身影，鲤沫将苏零落的身体抱起，一步一步，向着阵外走去，这次，是真的苏零落，鲤沫没想到会和她在如今的情况下以这种形式相见。
先前就告诉过她，多学些东西傍身，她却对鲤沫所学的阵法甚为不喜，如今这样子自食其果，那些侍卫也不知去了哪里。
回到林中之时，明月高悬，顾幽长老早已不见身影，鲤沫看着自己身后长长的影子，苏零落在鲤沫怀中安静地睡着，柳知序也缓缓从鲤沫身边走过。
“你是从哪里见到她的？”，见她即将走远，鲤沫问出了在阵中未曾得到答案的问题，“我要送她回去。”，如此已经说得很清楚，鲤沫等着她的回答。
“不过偶然间遇到她，她就住在一间茶楼之中。”，她的身影逐渐变化即将消散，“不必带她回去，那里的人正要来此寻她。”，最后只听见空中传来这样的话。
鲤沫乘着月色继续向前，苏零落的身上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许久不见她，她似乎没什么变化，无论如何，都要快些回去。
符咒已经用尽，游丝也不知所踪，鲤沫却感觉到了莫名的轻松，并未身处绝境，不知来日如何，但只欲把握当下。
夜里风大，鲤沫将自己的外袍裹在她的身上，下一瞬，继续前行，有时走过，惊起林中的飞鸟，它们振翅而过，从鲤沫的身旁掠过。
见到她时，鲤沫又回想起了曾经与她一同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们二人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她喜欢金银首饰，喜好华服珠宝，想要拥有身边一切美好的东西。
鲤沫很喜欢她享受生活的态度，她和鲤沫全然不同，她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总是迅速地出手，因此在发觉门中的生活不适合她之后，她果断地决定离开。
那是她们第一次分开，从那之后就过了数年，鲤沫总是能收到她的来信，只是那来信的频率却在逐渐地减少，她将一路的所见尽数告知于鲤沫，鲤沫看着她的来信，仿佛也身处于她所描述那片景色之下。
多年来，一直如此，可惜鲤沫和先前已然不同，她们二人都错过了彼此之间成长之时最关键的阶段，鲤沫不知该如何向她说明自己如今的情况。
她从来敏锐，鲤沫在脑中思索着诸多的借口，却感觉哪一个都维持不了多久，到了那时，鲤沫需要向她坦白吗？
不，鲤沫并不想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那段过往，即使是这样的曾经极为亲密之人，鲤沫只想永远将这些过往封存，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样就好。
就当做是一点点改变，让身边之人慢慢地接受，潜移默化，即使再敏锐的人也不会轻易察觉出不同，鲤沫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将身边之人无形的困住。
等他们发觉鲤沫的不同时，鲤沫还有着别的办法，现在，鲤沫只想好好做着门中一位普通的弟子，完成师傅交给鲤沫的任务，而后将本次任务的奖励拿回去。
鲤沫有些想师傅了，想师傅那里的那间院子，还有那里种着的许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