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在拐角处,鲤沫看到了管宿,他似乎有不少的兼职,摆了个摊在那里卖些锅碗瓢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算是个十分合格的生意人,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他所在的正是闹市,每日经过的人数不胜数,而他也用着一张清秀少年的脸在那里卖货。
最开始吸引的是一些这里行走的妇人,后来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
众人看他年纪不大独自谋生,有的暗暗生出恻隐之心,于是照顾他的生意。
一时间,那摊子周围聚集了不少人。
他显然很会利用人的同理心,果然是因为活的太久所以成了精。
只看着他那样子,一般人不会联想到他的另一面。
表面装作乖巧,背地里却不是这个样子,鲤沫暗自笑了笑,并不打算去拆穿他。
至于为什么,道理很简单。
她也是很忙的,管管人的事就算了,管妖的事做什么。
再说他们公平交易,又没碍着她什么事。
鲤沫没那么闲,也不想与管宿扯上什么关联。
绕开众人,鲤沫继续向前面行走,凑热闹的人也围了不少。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准备等管宿收摊以后打劫他。
如此明目张胆,着实是十分没有谋略。
鲤沫都听见了,管宿更不可能没有在意到。
所以说,人总是容易被表象迷惑,她也是一样,只不过选择少管别人的事。
表象又如何,真相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
走了许久,远远的鲤沫就看到了客栈上面的牌匾,十分醒目。
回到客栈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顾幽,她的目光停留在霍箬的身上。
却是问了鲤沫一个问题。
“之前忘了问你,是你师傅让你来的?”
鲤沫并不打算对她说谎,实话实说。
“正是。”
听了这话,顾长老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倒是有趣,我说要带你来,他偏不让,如今却又让我遇上了你。”
“你可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一问题着实有些难以回答,以鲤沫目前的状态,只能说是陷入沉睡,毕竟本体不在这。
死对鲤沫来说太遥远,一时半会应该是死不掉。
顾长老话中带刺,鲤沫并不在意顾长老的挖苦,这点程度算不上什么,跟着师傅历练的时候,听到的话比这要粗的多。
鲤沫那时候刚刚历练,着实是菜鸟一个,未曾经历过风霜。
一开始总以为只要好好交流,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剃头挑子一头热,最终到底是吃了亏。
人的那张嘴脸,若是要变,只是片刻就足以完全变了模样。
最初确实十分伤心,可时间久了就觉得他们只会虚张声势,并不可怕。
后来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除了生死以外的事,鲤沫都有较高的容忍程度。
“师傅也是临时做好安排,一时兴起,让我来此。”
鲤沫说着随口胡诌的话,一点也不觉得脸红,这世上的骗子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而且鲤沫知道顾幽肯定不会信她的话。
若是信了,她也当不上长老的位置。
可是顾幽却没有接鲤沫的话,而是说了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话。
“你本不该遇到我。”,顾幽的声音传来。
鲤沫诧异地看向她,却发现她并未看向自己这边。
鲤沫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事,但着实搞不清楚她的想法,也不想知道。
而另一处,就在鲤沫先前所在的宅院那里,和清遭遇了他未曾料到的麻烦。
原本他到这里是要拜访此地住着的那对儿夫妻,他们夫妻二人乐善好施,救助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也是其中之一。
他已经有数年没有回到这个地方,此地的场景已经和他当年所在之时大不相同。
自从离开这里后,他常常给他们写信,只是自从一年前就未曾收到回信。
那时候阵法又偏偏出了问题,他实在抽不开身,但心中十分担忧。
于是托一位弟子去看看这里的情况,那弟子走了一趟,回来时说是没什么特别的,他也放下心来,只当他们太忙。
近日,他刚好路过此处,准备来这里拜访那对儿恩人。
只是还没走进大门,他就闻到了那里飘散出的奇怪的味道。
他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于是立即加快脚步,向着院子里面走进。
大门是虚掩着的,只是轻轻一推,就看见了里面的状况。
空荡荡的院子里,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行走的侍女。
没有扫地的仆役,更没有接见客人的管家。
看上去已经荒废了许久,道路两旁杂草丛生,但那家具上却无半点灰尘。
就像是许多人瞬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继续向里面走进,那气味愈发浓厚,一步两步,不知走了多久,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地面上枯干的人皮,还在流着脓,已然招了不少的飞虫。
那液体渗入土壤中,粘腻不堪。
已经风干的人皮铺在地面上,他辨认不出是谁,但那身衣服他绝不会认错。
一瞬间,心口像是被重击了一下,只是死死的盯着那里。
有风吹过,身后的树木发出细碎的声响,两颗藤蔓潜藏其中,那上面竟生着人的双眼。
密密麻麻的眼睛汇总在一处,不知先前饮了多少人的血,那藤蔓的颜色已是渗着几分血色。
血红色的纹路还在游动,一点一点地向外扩张,每前进一分,纹路就更加凝实。
那上面的眼睛眨啊眨,它们闻到了,是新鲜的血肉的味道。
一时间,那眼睛一起看向和清所在的地方,流露出十足的贪婪之色。
它们生在这里多年,最初并不是现在的样子。
有人不停地用人的精气与血肉喂养它们,渐渐的,它们只知道追求着食物,越多越好,只为填满它永处在饥饿状态的身体。
它们已经吃腻了那些送来的老者与孩子,想吃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修士的血肉唤醒了它们。
藤蔓紧紧地缠绕在树上,分出几个枝条,准备捕获这个主动送上来的大餐。
想要得到这个猎物,眼睛眨啊眨,藤蔓在地底下潜行。
嘎吱,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
藤蔓用力地向前,地底下那堆白骨实在太碍事了,它们如此想着,又加了几分力度。
它们已经到了那修士的脚下。
咕咚,咕咚。
得了滋润的藤蔓显得愈发开心,尽情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它又饮了一口早上抓来的那个丫鬟的血。
只是现在那血肉却失了味道。
在此等美食面前,那丫鬟的血肉实在是不能让它满足。
它全心全意都是这闯入这里的修士。
只是那样潜伏着,准备发出那致命一击。
下一瞬,数根藤蔓破土而出,和清看到那藤蔓上的许多双眼睛。
心中顿感不适。
……
而这边,鲤沫还在跟这脑回路不寻常的长老商量事情,进度缓慢。
“长老多心了,我的运气从来就算不上好。”
鲤沫听了顾幽的话,觉得有必要打断一下她这莫名的感慨。
总觉得不打断她的话,她就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鲤沫来找她,正是想要和她商量一下霍箬的安置问题。
原本想要带霍箬回到宗门测测资质,如今看来,似乎还能有别的处理方法。
若是尚有亲人,这般年纪的孩子,自然还是回到家人的身边比较好。
顾幽只是有些常人难以理解之处,对于师兄却是十分上心。
若霍箬真与她有些亲缘,那留在顾幽身边对霍箬来说算的上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鲤沫回忆着顾幽的话,她提到了霍箬的母亲,又或者跟在母亲身边,那也不错,回到家中和在外漂泊,鲤沫不知霍箬是如何打算的。
不能替她作出决定。
鲤沫在心中如此想着,又看向了顾幽。
她此时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那副样子,让人猜不透她如今在想着些什么。
“倒也是,你也惹了不小的麻烦呢。”
她意有所指。
鲤沫身上发生的事,她也了解了一些,鲤沫不知她了解多少,但当师傅提到固魂二字时,鲤沫就知道师傅定然与她进行了一场交易。
顾幽修行的正是换魂的术法,术业有专攻,自从鲤沫知道这一事后,就会下意识地离她远些。
无他,只因为鲤沫与她初次相见的时候,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怎么还活着?”
那是鲤沫第一次接触这位长老,在她没说话之前鲤沫看她在一旁看着一本书,以为她是个极为温柔的女子。
她这一句话,让那时的鲤沫一直记着。
她在鲤沫的四周转来转去,鲤沫只觉得自己变成了围栏里被拿来看的小动物,内心十分不快。
这种不快很快就展现在了脸上。
“怎么拿这种眼神看着我,真是无礼。”
她那时看到鲤沫的眼神,却并没有生气,反倒直起身子。
“你又捡了个奇怪的孩子。”
这句话是对着鲤沫身后的师傅说的,师傅没有回答她的
话,将鲤沫牵到了她的面前。
“别废话,你来看看她出了什么问题。”
师傅的话音落下,鲤沫就又被推到了这个女子面前。
鲤沫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问题,那时鲤沫不过是在那里画符,画着画着,就被师傅带了过来。
“她的记忆又出了问题?”
是顾幽在问师傅,师傅却不知为何有些生气。
“你猜得到。”
“也对,她看起来完全不认识我。”
“你就说有没有办法?”
“有倒是有,不过……”
那时鲤沫就静静的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旁边的树上停留了许多雀鸟,只是很快又都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鲤沫只觉得内心像是有一处地方空空的,看着那雀鸟飞过,不知为何十分难过。
“你又去找了清逸?”,是顾幽长老在询问师傅之前做了些什么。
他们二人还在说着鲤沫听不懂的话。
鲤沫觉得很是无聊,看着他们在一边说些鲤沫从未听过的人名。
“如你所见,她不知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师傅又提起了她。
“不用担心,以前不也是这样。”
是顾幽长老满不在乎的回答。
“这次不一样。”
师傅看着她这边,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又被他生生咽下。
“哪不一样?”
顾幽长老依旧不是怎么上心。
“我要是知道,为何要来找你?”
他们还在交谈。
那时鲤沫看向她镜中的容颜,觉得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