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账本
“好大的派头。”
姜梅落听到有人在一边略有不满的声音，只是他功夫不够，待到头上那块阴影沉下之时，才赫然发现是一队白鹤浮于空中。
弟子着青衫骑在鹤上，长老端坐在车舆当中，器宇轩昂，一群人宛如神仙猎游，飘飘乎遗世忘尘，这幅模样难怪有人说好大的派头。
阵仗在空中逗留了一会，上面的人才驾着白鹤落了下来，好似在炫耀一般。
这难免让人会有些不适，不过碍于对方地位身份，无人敢上前理论。
素虚宗的那个带头的女长老见对方排场惊人，冷哼一声，并未给好脸色。
随即扬声道：“七玄派如此排场，可是宗主亲自光临？”
此声音掺杂着内力，百丈之内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七玄派为首那人是个白发老者，须发皆长，若不是表情过于生动，很难让人不把他和仙风道骨这个词连在一块儿。
听到这句话后，手中原本悠哉摇着的羽扇顿时收了起来，眨眼间快步走到素虚宗长老面前，嬉皮笑脸的。
“七玄派与素虚宗修炼方式相近，江湖地位相仿，实力也不相上下，因此两宗弟子虽暗暗较劲，但关系还是不错。”乐姨在一旁说道。
姜梅落一边听着乐姨讲解，一边听着隔壁人在那说得头头是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后座位上的包裹中拿出一本簿子，又翻出了一只炭笔，在簿子上刷刷记了起来。
乐姨觉得新奇，凑上来观看，随后哑然失笑道：“这种事你也要记下来做什么。”
姜梅落白了她一眼，：“读书做事，自然是要做写笔记的，万一哪天就用到了呢。再说我是账房先生，多写写记记也是应该的。”
谁料乐姨仍嗤之以鼻：“不过是些江湖琐事和门派杂文，稍微打听就能知道，也就你这个初出江湖的人才当回事。”
“莫要瞧不起人，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哦？那你这簿子又是什么名字呢？八卦本，还是流水账？又或是道听途说集。”
呵呵，一听就知道乐姨的心里嘲笑声已经难以抑制了。
姜梅落故作淡定的说道：“这些名字太俗，我当然不会如此命名。”
想了半天，看着乐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姜梅落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于是胡口绉道：“就叫姜氏江湖轶事合集。”想了想觉得还是随意了些，又加了一句：“这本是初稿，以后我还会再整理的。”
“呵呵，先生大才，小女子我不敢多语。”
“我做事自有其道理，你不懂也很正常。”
“原来是我浅薄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番，然后很有默契的将头转向外边。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半天看不见踪影的两人终于有了消息。
即使处于人山人海之中，姜梅落还是远远地就听见孔氏兄弟二人嚷嚷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两人推开房门气呼呼的走了进来，满脸不快的模样。
未等人问话，他俩将手中的茶壶随手放到了桌上，你一句他一句的抱怨了起来。
“真是狗仗人势，那些仆役见我们身着普通，不是宗门弟子，立马怠慢了起来。”
“就是就是，那家伙脸上的小人模样狗看了都摇头。”
“我俩找了半天，绕到了后山，找到了后厨才得了些热水。”
“俺在那时候周围晃了一圈，你知道看到了啥吗？”
看见孔老二说道真在兴头上，黑脸通红。
姜梅落很配合的问道：“看到了啥？”
“看到了不知道哪个宗门的弟子赶着一群白鹤到了一处空地，那四海盟的人立马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在别处价值千金的奇珍异果一筐一筐的往那边送。嘿，老子连茶都喝不到，那短毛畜生吃的比咱们好一万倍。”
孔老二喝了一口水，还想接着说，结果又被打断了。
徐叔倚在栏杆旁，悠悠的喝了一口酒。
“短毛畜生？嘿嘿，那短毛畜生可比你值钱多了，要知道神工坊以前拿出十柄神字号兵器都没能和七玄派换来一对白鹤，恐怕七玄派弟子里，也没几个地位比它们尊贵的。”
众人听完此话后，惊讶的合不拢嘴，毕竟十柄神字号的兵器是什么价值心里还是有数的。
姜梅落脑袋瓜里很快的就算完了这笔账，心里一阵叹息，不知道自己这个账房先生什么时候能接手这么大的账目。
孔老二还是不服气：“一只鹤罢了，最多不过是代步的工具，怎么能和活生生的人相比。”
“这不是普通的白鹤，据说是有上古灵兽的血脉。而且，唉。”
徐叔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长饮了一口，继续说道：“几两银子换一条人命的事，你见过的还少吗？这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平盛世之下，魑魅魍魉仍然盛行。”
孔老二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长叹一声，往嘴里又扔了两个糕点。
话说到这里，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外面鼎沸的声音似乎都无法将此间的框缚穿破。
“老子练了这么久武功，不知道有什么用，还比不过一只鹤值钱。”
“别说了，在练两辈子，也比不过。”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姜梅落摸了摸眉头，这种问题最是麻烦，思来想去道不出个解决之法，越想越头疼，还是不要想为好。
“行了。”乐姨见众人又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觉得心烦，拍手喝道。
“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又不是刚出来见世面的，小姜还没这么多话呢，没个长辈的样子。”
随后将目光转向刚才抱怨练武这么久没用的的老吴：“你觉得要是有人买你一条命，你值多少钱。”
老吴目光向上，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道：“总要个四五百两吧，毕竟我这身功夫不是白练的。”
老吴的袖口如果稍微往上卷些的话，还能看见小臂上前些日子留下的刀疤，不过受伤不深，伤口基本愈合了，几日后就只剩淡白色的疤痕了。
这道伤痕如今对于老吴来说，几乎毫无影响，毕竟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了几十年，身上消不去的伤痕手指加上脚趾都数不清。
乐姨点了点头：“嗯，那要是你一点武艺也没有，和小姜一样，那有人买你一条命又要多少钱。”
姜梅落看着窗外，假装没听到乐姨说的话一样，眼睛稍微往右边瞅瞅，就看见云英趴在杨姐姐身上掩嘴偷笑。
不用说，现在要是回头，准能看见一张张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索性就不回头了，眼不见为净。
“嘿嘿，那还用说，到镇上赌场里找一个输红了眼的，答应给他二两银子，让他躲在屋子外面，趁着上茅坑的时候来一棍子就完事了。”
徐叔听了来了兴致，插了一嘴道：“要是那赌徒发现目标是个读书人，还是个账房，那二两银子可就不够了，得加钱，起码五两银子。”
屋子里传来一阵不约而同的嘿嘿嘿声。
眼睛瞟见旁边的叶云英已经将脸埋在杨姐姐背上，而杨姐姐也用手掩住了嘴，姜梅落心里很是不服气，但现在不是对号入座的时候。
居然拐弯抹角的嘲笑自己，一个个的一点眼力劲也没有，一个读过书，当过账房，练过一点武艺，天资聪颖，并且还挺俊俏的的年轻人，一条命就值五两？显然不止，还得加钱。
最少二十两。
姜梅落盘算了一阵，狮子大开口的加了一笔钱，得出了这个价格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最少，自己的价值远不止此。
乐姨身子微微往后倾，偷偷打量了一下姜梅落，虽说这孩子脾气不错，平日里随意开玩笑也无妨，可这么久没动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生气了。
看见他眼睛看着天边，一脸平淡，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且莫名其妙的微笑，心里稍稍放下，没生气就好。
“这么算，你这条命从几两银子到几百两，这好歹是一种进步吧？”
老吴摸了摸头道：“这么说来也是。”
“走上练武这么一条路，比不得那些天生富贵的家族子弟，却也是翻身改命的一种路子了，不至于一辈子烂在地里。要是武功再精进一些，你的这条命的价格还会再高些，若到达武道巅峰，谁人不将你视作吾辈楷模，尊敬有加。”
“那倒是。”
“世道如此，能有机会活得好些就算不错了。”
众人默默点头，有的东西改变不了，那就改变能改变的，等到到最后，说不定就能改变当初无法改变的了。
“俺觉得不对。”
此时来了一句很突兀的话打断了众人。
众人抬头看去，却是孔老二这个憨货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