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跟我说说话

    同学们都散了，像鸟倦归林，独留给天空一片轻疏；像涟漪消匿，抚平湖面的躁郁。

    周围安静得林适想哭，他突然感觉好难受好难受，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赌气似的，不去擦。

    他打开手机，胡乱地翻着通讯录。林适的手机是新换的，除了家里人和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他再没有别人可以联系。当然，他也没有徐亦晨的电话联系方式。兴许是酒壮怂人胆，林适打通了长风驾校负责人的电话。

    电话里“嘟嘟嘟”声回荡着，像是敲在林适的心里，他的内心每秒都承受着比上一秒成百上千倍的焦灼。

    “ 歪？”振铃26秒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汉子粗犷的声音，“ 林适？你有什么事？”

    “ 歪？老师？啊教练，”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不用猜，负责人肯定也是有酒局要应酬，林适连忙点开免提，把脸往前凑了凑，“我……我要找徐亦晨！”

    林适声音不大，但他近乎是使出了喊的气力。

    负责人只知道林适转到了别的驾校，可他和徐亦晨之间具体的事是一概不知，他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

    “你等一会，我跟他说一声，待会打给你。”

    “嗯……”

    林适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感觉身体里的酒烧起来了，后颈的腺体肿胀着。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应该就是徐亦晨打给他的。

    他盯了一会手机屏幕，默数了五秒，因为他觉得秒接的话显得自己太不值钱了。林适就是这样，不可救药地骄傲着。

    “ 你现在在哪？”是徐亦晨的声音，还是那样的音色，如同冷白的月光照进窗棱。林适像被灼伤的小兽，贪婪地听着徐亦晨的声音，好像他说出的话可以冰敷镇痛一样。

    腺体突然跳动了几下，周边的皮肤开始生理性地灼痛。林适呼吸一滞，他意识到发/情期到了。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跟任何alpha见面，更别说是匹配度奇高的徐亦晨。

    “ 我在家。”林适只能说。

    “ 我不信。”徐亦晨回答道，很认真也很严肃，但是他俩的对话内容就像两个小朋友拌嘴，“你现在到底在哪？”

    林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句“你现在到底在哪” ，他再也绷不住了 ，咬着嘴唇小声哭了出来。

    他明明有爱他的母亲，有在天堂庇佑着他的父亲，有虽然自己不满意但令别人艳羡的成绩，有温暖明亮的寓所。可是他真的好像在这十一年里不知道在哪里，没有一处栖息地供他栖息。

    他知道自己很没有良心，他知道林筱雅拉扯他长大的苦楚，但他想说，这些年，他真的一直在漂泊。

    “ 在布衣侯，” 林适再讲话时，哭腔已经很明显了，“ 我有点不舒服。”

    “你等我，不要挂电话。” 徐亦晨拿起外套就往地下停车场跑。

    z市的立交桥建设得很好，层层叠叠，尤其华灯初上时，是一大不可忽视的美丽夜景，可徐亦晨没心情看，他不耐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等着前车缓慢地移动。

    有几分钟没听到林适的声音，一些恐怖的念头在徐亦晨脑海中生发。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那样想，谁知那些想法却像狗皮膏药一样再次黏上了他，仿佛他越是逃脱，它们越是追得起劲。

    徐亦晨耐不住，唤林适的名字。

    “林适，在听吗？”

    “嗯……”在腺体应激和酒精的作用之下，林适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他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他怕嘴巴开合会引起眩晕感。他心中暗骂，要么滴酒不沾，要么千杯不倒，可偏偏自己，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

    “ 跟我说说话。”徐亦晨近乎命令道，他要听到他的声音。

    “不想说话。”

    “ 快点。”

    “为什么？”

    “我蓝牙坏了，听不了音响。很无聊。” 徐亦晨胡乱编了个借口。

    “……”

    “我今晚上同学聚会，好多人都来了，不过生物老师和地理老师没有来我跟你说那个菠萝炒肉特别好吃，又酸又甜，还不腻，但是它特别难取，我用筷子，用好大劲才拔下来一块，还弄出好大动静……还有，我们班长给我们订了蛋糕，一人一块，每块上都有巧克力名牌。蛋糕也很好吃，是植物奶油，有机会你也尝尝……”

    车流渐渐地流动得快了起来，徐亦晨眉头舒展起来，但他清楚，令他开怀的，不是疏通的路况，而是电话中那个絮絮叨叨的林适。

    你说话，你在，我便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