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4）
除非有人来打扰他。但他一般都不理会，也没人敢强闯进来。他不是没有困意，而是一睡着就会梦见家里人，他们的面孔都已经变得模糊扭曲，尖锐刺耳的声音一直环绕在他耳边。
质问着他，为什么不来陪他们。
只有醒来，他的脑子才能清醒一些，在活与死之间，一直被来回的拉扯，他实在消化不了，只能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说服自己。
他再也学不进去任何东西，一打开书就会想到这件事情。
像是患上了幸存者综合症一样。
他有在新闻上看到那场爆炸，破碎的不仅是那些建筑，还有他那残存的理智和内心。
陆迩不知道他明明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脑袋里却一直挣扎着，一刻都没有停歇。
她稍微有些大胆的靠近对方，孟璟年察觉到沙发的另一角慢慢陷下后，下一秒就像被惊动的野兽一般，将人禁锢在沙发和他的身下。
明明那么瘦弱的身体，却还有着那么大的力气，牢牢地抓着陆迩，让她挣脱不开。
一边是女孩惊恐害怕的表情，极力挣扎着想要逃脱，而另一边是脑袋里嗡嗡作响的声音，头痛欲裂。
陆迩被囚于沙发和对方胸膛之间，男性气息顷刻间包裹住她，强烈的惧意从心底升起，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浑身颤抖着，可能她挣扎不开也是因为她怕的没了力气。
孟璟年的眼神中染上了丝暴戾，纤细的手指落在陆迩的颈部，慢慢收紧。
她张开殷红的唇瓣，想要发出声音，扯着颈部的伤口，带着钻心的痛意。喉咙处似乎也带上了铁锈味，眼尾的睫毛被泪打湿。
陆迩目光有些涣散，力气也逐渐变小，好在孟璟年反应过来，松开了她后，立马离她远了些。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难以平复下心情。
比起孟璟年闷闷的站在角落里独自消化，陆迩倒是瘫软在沙发上大喘气着。
他不自觉的摸索着手，陆迩颈部细腻的皮肤，以及那疤痕的形状都如同烧烫的铁一样，烫在他的手心处。
也许是俞若洵察觉到了里面好像有些过大的动静，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陆迩瘫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颈部，对于她有些宽大的领口露出了一侧的锁骨，她眼尾发红带着些泪，丝毫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而孟璟年离她大概有几步的距离。
好像这一次，孟璟年的反应比之前剧烈很多。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吧。”
他温热的手掌刚要触上陆迩的肩膀，对方却立马缩开，带着下意识的恐慌，紧接着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无声的咳嗽，嘴角溢出些血渍来。
“陆迩？”
看着女孩躲开后，俞若洵的手顿在那里，陆迩咳完后失力的倒在沙发上，其实孟璟年并没有太过于用力的掐住她，只是内心的恐惧感让她无法呼吸。
“小年，怎么回事？”
俞若洵第一次会因为他找来的人对孟璟年语气重，孟璟年恍若未觉，只是慢慢掀起眼看着陆迩。
被墨色发丝遮住的眼睛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等陆迩缓过劲来，才听见男孩很轻的开口，声音粗粝沙哑。
“抱歉。”
一句抱歉根本抵消不了伤害，可陆迩看见男孩苍白的脸色，因为前面的情绪波动染上了些绯红，发丝凌乱，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她以前好像认识这个人。
对方的名字在心底辗转着，很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小年，孟璟年。
小年就是孟璟年？
她认识孟璟年，那个被人称之为天才少年的人，一次比赛，就是因为对上了孟璟年，她才没拿到一等奖。
只是听说他在一场比赛后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陆迩因为缺钱，平时的生活就安排的满满当当，在学校也就只专注学习，可能孟家的事情从她脑子里一过就被忘记了。
可是那个销声匿迹的少年，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陆迩的内心有些复杂，整个人都呆愣在那里，前面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恐惧感，也消散了许多。
俞若洵还以为她是吓傻了，将她带出房间，关上门之时，她好像看见站在一旁的少年抬起眼来，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神怪异。
她没有细究这眼神的含义，被俞若洵拉到客厅里，手中还被塞了一杯温热的水。
看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迩这才回过神来，唇齿中还带着铁锈味，她喝了口水后才觉得淡了些。
握着水杯的指尖苍白，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不知道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的俞若洵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和女孩稍微接触了之后也知道对方的性格并不会欺负孟璟年，两个人就这样干坐着，陆迩也觉得有些尴尬，直到家庭医生的到来，才打破了这场面。
“来，啊——”
医生检查了一下后只说是过度发声扯开了伤口所以才会咳出血来，没有什么大碍。
就是嘱咐对方情绪不要激动，饮食怎么清淡怎么来，尽量不要再牵扯到伤口，否则之后很难再恢复。
看着沙发上端着水杯脸色依旧苍白的女孩，俞若洵默默把医生的叮嘱记进心里。
医生走后，俞若洵的目光落到了陆迩身上。
“如果你现在害怕想走，还来得及，这个月的工资照给。”
陆迩目光中有些犹豫，前面的恐惧已经散去了，再加上俞若洵给的条件其实很不错，她收了钱直接走也是可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那个人如今的模样却狠不下心离开。
本在赛场上针锋相对的两人，如今都成了这个模样。
真是可怜。
我不离开。
她摇了摇头示意俞若洵。
“那今天先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用品和管家交代。”
俞若洵安排着，陆迩点点头放下水杯先去看了看管家刚整理出来的房间。
俞若洵趁她看房间的时间，交代了一下陆迩的饮食，管家点点头，对这个家教也上了心。
毕竟之前的家教没几天就受不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