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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路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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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时后,绥宁县城,王事业和他一本家堂哥开着一辆皮卡车早已等在高速出口边,待我们出了收费站,两车相汇,阿诺下车,又车前车后转了一圈,将之前的两块布给取了回来,边拉车门边还碎碎念道:“猪脑子,忘记下高速前把布给取了,不过这样居然也可以出来,万幸!”我完全不知道他在嘚啵什么,这时王事业一蹭就溜到霸道车里,给他堂哥打了个招呼,便由皮卡开路,两车一前一后驶向此行的目的地——位于雪峰山脉深处的一个山村,双龙寨。

    车上,介绍了阿诺给王事业认识,大王一口一个师兄的喊着阿诺,边喊边掏出烟和槟榔就往上递,一副社会人士的样子,随后又一把箍住身旁的帆子,说什么如隔三秋之类的话,只差亲吻上去了,帆子也摆出一副任你开水温度几多高,我自肉糙不怕烫的样子眯着眼睛佯装睡觉。我懒得听他废话连篇,于是打断他的肉麻,问道:“去你老家大概要多久,路况怎么样?”

    王事业停止调戏帆子,回答道:“我往常也就差不多几年才回来一次,路也不是很熟,前面出了县城有几十公里的国道,路况还行,进山以后就不太好了,路还没修到山里,全是泥巴路,有很多急弯,有的地方很窄,会车就很麻烦,特别陡的坡路倒是没有几个,两个小时应该差不多。”大王想了会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下大雨,塌方了好几个地方,我伯父派人先前走了一遍,确定路面已经被清理通了,我才给你打电话的,这几天都天晴,应该没什么事了。”

    “少爷,开山路我有些经验,你不用太担心。”阿诺听后搭了一句嘴。

    这时,王事业突然从后排凑了个脑袋上来,“你喊他少爷?师兄,那按帮规我们是不是都得喊他少爷?”王事业一边说一边往嘴里送了粒槟榔继续问道:“师兄,你给我们说说,咱们帮会是不是势力很大,总共有多少人,平常都做些什么营生买卖?”

    我一把将王事业的头给摁了回去,骂道:“你那脑壳里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还‘咱们帮会’,还营生买卖,真把自己当旧社会混江湖的搞了?”

    “哈哈哈哈!”阿诺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王师弟,你想多了,当年师公他老人家只收了包括我师父在内的六个徒弟,没有你想的什么帮会组织。”

    “好了,金刚杵,说点正事,这里都不是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们说说。”帆子终于不再装“死”,加入到我们的聊天中来。

    王事业突然一脸凝重之色,组织了一下语言,似如回忆般开口说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过世的老人是我爸的堂叔公,我们回来的当天正好赶上晚上开追悼会,本来很正常,没啥特别的,追悼会结束后,亲戚们都围着几张桌子,打的打麻将,炸的炸金花,玩的玩‘木脑壳’,耍的耍‘纸叶子’我就喜欢‘斗牛’,简单粗暴,全凭运气,哥们我那运气简直了……”

    “麻烦说重点!”帆子打断王事业的废话。

    “你莫急噻,我就准备说了。”王事业吞了一大口水,接着说道:“大家正玩得起劲,突然就开始下大雨,亏得我们事先都搭了好几个棚子,没多久就电闪雷鸣的,还刮起风来,吹得那停放寿器的棚子嘎叽嘎叽的在那摇,当时我一个堂妹正进去打算守香火,只听见‘啊!’的一声叫,就出事了”

    “说起我堂妹,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既聪明又贤惠,对了,要不我把我堂妹介绍给你吧,怎么样,老屈?或者帆子你也可以。”王事业嘿嘿嘿的笑着说道。

    帆子:“”

    “诺哥,前面找个宽的地方我们调头!”我已经有点脑壳疼了。

    “莫是这样晒,来都来了,我是看在我们是共过患难的生死兄弟份上才放心介绍的,那是我王哥对你俩人品的肯定。”大王自顾自的说着,见没人再搭理他,一时有些尴尬,干咳两声,终于开始扯入正题。

    前面王事业说过,当他和他爸妈回到老家的时候,丧礼已经进行过半,正好赶上最热闹的开追悼会那天。他们是老人过世当天接到的消息,由于事情来得突然,几人请假批假加上安排车子什么的第三天才到这里。当地的习俗丧礼一般3到9天不等,看是枉死还是自然死亡,自然死亡又根据亡者年龄分为普丧和喜丧,都需要请地师依情况算时辰选阴宅,如果是枉死、夭折或年纪轻轻就死亡的,还得请法师超度,所以停尸时日比较长,碰到有的特殊情况,丧礼日子还得延长,当然也会考虑季节和当事人家的经济实力等因素。那时国家已经开始提倡火葬,城市里管理的比较严,但是在农村尤其是像这种大山里基本还是依照传统实行土葬,所以地仙在广大农村地区普遍受乡民们的尊重和信任。

    丧礼都有守灵的规矩,讲究香火不断,而且隔一段时间就得添烧些纸钱。据王事业讲,当时正好轮到他这个堂妹负责添香烧纸,从听到他堂妹的惊叫到众人冲进灵堂大概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灵堂里表面上一切如常,只是他那堂妹昏倒在火盆边,头发都烧掉了小半截。守夜的都是年轻辈的,一群人将不省人事的小堂妹抬到床上放好,然后就不知所措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时间诸多猜测,拿主意的却迟迟不见一个。

    小堂妹是第二天下午才苏醒过来,人是醒来了,大夏天的还裹着被子浑身发抖,披散着凌乱的头发,一脸惊恐之色,双目无神,喃喃自语,显然被什么未知的东西吓得不轻。用王事业的话来说他堂妹当时的样子比鬼还鬼,而且只要大王离她近过两米的距离,就发狂般的大喊大叫,对其他人则是不理不睬,既不认人也不答话。大王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事已至此,他多少心里有数了,奈何他的特殊体质当事人一见他靠近就闹出不小动静,引出一堆人前来,他便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着手查看具体原因,因为大王是绝不能让他爸妈知道他居然偷偷学了门如此有前途的手艺。最后,他家族里一个长辈决定派几个人将正在为逝者满山跑着选阴宅的地仙给找回来。

    “我们这里的地仙喊作‘师公子’,看风水,抹吓都会一些,这一块最厉害的师公子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我刚回来那天还见到了,好像就是姓沈,我们这一片有两个大姓,我们王姓和他们沈姓,两家留在寨子里的基本都相互通婚,所以都是亲戚。”

    王事业咳了口痰,摇开车窗吐了出去,接着说道:“那个沈师傅在这里是什么辈分我不清楚,回来得少,很多人都认不全,这人还算有两下子,来了之后,在我堂妹脑壳上一通比划,手法上看不出门道,跟我们的完全不一样,一开始效果还是有,我堂妹清醒了一下,不过没好久又变得比之前更疯狂些的状态,几个人都压不住,那个师傅说他搞不定,问他一些情况嘞也不说,只说要请厉害的法师来,关键是我堂妹清醒的那段时间带着笑意对着我们兴奋地说‘我看见太公了!就坐得寿器上面对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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